梧桐树下(二)
梧桐树下(二)
树上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两人并排坐在树下,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林沼抱着臂,有些不自在。她好像做不到心平气和地跟谢之迢共处了。
“师姐怎么半夜不睡觉?”谢之迢有些好奇。
“……”林沼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讲起。“从梦中惊醒了,睡不着,索性出来走走。”
谢之迢靠在树干上,仰脸看着树冠,语气有些低迷:“嗯……我也做了梦,睡不着。”
林沼把脑袋放到膝盖上,声音小小的:“阿迢,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怕什么?”少年的嗓音恢复平日的懒散,“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顶着,断不会叫你涉险。”
“瞎说什么呢。我是玄霄宗小师姐,怎么可能躲在后方。”林沼有些嗔怪。
谢之迢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侧影,眼神晦暗不明。
又是这种理所应当的牺牲想法,她有没有想过,若是她出了什么差池,师尊师兄,尤惊葭,还有他,还有各位师伯师叔们,又该如何。
“你也说了,你只是小师姐,前边还有师尊,还有师兄师姐。没有人让你挡在最前边。”
所以,能不能稍微依靠他们一点。
林沼却是支着头笑了笑。月亮越爬越高,她忽然呢喃了一句:“阿迢,你长大了呢。”
谢之迢坐直了身子,学着她支起脑袋,也笑:“是啊,我们都长大了。”
高空吹过几缕风,梧桐树的枝叶摇晃着,月光映下的影子随之摇曳。
“你不是说,做了梦吗?做的什么梦?”
林沼想起了他的梦魇。自师兄将不愁珠给他后,似乎很少见他睡不好了。
谢之迢头枕着胳膊,双眼没有聚焦:“……没什么,太乱了,没记住。”
林沼撇撇嘴,又不说。
“你呢?师姐做了什么梦?”谢之迢像是好奇,看向她问道。
林沼迟疑了,想了想,她还是吐露实情。
“不算做梦。从闻生涯回来后,我在房间打坐调息,待灵力稳定后,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祂说,‘百妖驭魔,众生皆苦。凤栖梧桐,天道归宗。’”
林沼不太理解这句话,可是莫名地担忧。谢之迢听完,却是坐直了身子。
凤栖梧桐,天道归宗。
是祂给的暗示么?
想了想,谢之迢安抚她:“师姐,莫要担心,待明日我们告于师尊和师兄师姐,人多力量大。”
“可不许自己扛着。”他板着脸说教,林沼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教训上她了。
被他这一打岔,林沼心头轻松了不少,情绪也好转起来:“知道了,我不会那么做的。”
她知道他们有多在乎她,自然不会再轻举妄动。被人在意之后,自己的命便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命了。
谢之迢略微放下心。两人仍是并排坐着,谁也没有起身回房睡觉的意思。
“师姐怎么看这次的幻境?”谢之迢突然问她。从幻境出来之后,林沼待他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可细微之处仍能感受到,她在有意无意的疏远他。
谢之迢不是闷葫芦的性子,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既然憋不住,那倒不如问出口。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好解决不是?
“幻境?”林沼想了想,如实道:“我觉得很莫名啊,为什么我们会被卷进那个幻境,幻境最后又为什么破裂了,明明我们什么也没做。”
“……只是如此吗?”他有些不甘地追问。
林沼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然呢?话说,那会是哪位神的幻境呢?”
谢之迢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仇暨和常君宁,都不是他所知晓的神明的名讳。
话题渐渐止住,虫鸣鸟叫也越发的低,夜更深了。
“师姐。”谢之迢叫了她一声,却没看她,似是无神的盯着地面。
林沼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师姐,我今年一百一十二岁了。”他突然毫无厘头地吐出一句话,“我六岁被师尊带了回来,我们相识已有一百零六年了。”
林沼无意识地攥紧手指,内心突然又涌上不安。她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小时候,你和师尊说,不想做玄霄宗最小的弟子,所以师尊留下了我。”谢之迢浅浅地笑着,似乎真的在回忆往事。
林沼恍惚间也记起这件事,小小的她牵着同样小小的他,欢欢喜喜道:
“你以后要叫我师姐呀!”
她突然打断他:“谢之迢,我是你师姐。”
“我知道。”谢之迢笑了一声,“师姐让我说完吧,哪有打断人的道理。”
“我第一次吃糖葫芦,是拜入师门后,二师姐回宗那天。她只带了一串,本是给你的,可是你让给了我,说是做姐姐要让着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