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今天的季芷杉对许亦燃而言，简直是晦气得不能再晦气。
顾母失踪的事可以不怨她，但好歹她能不能管住自己养的公狗，随随便便就要冲出来咬人，哪怕许亦燃能够全身而退，也觉得理亏。
甩开厉言辙后，许亦燃终于找到顾母的位置，原来就在青雾山山脚的河边。她因为脚踝受伤，所以无法站起行走。
“阿姨，您没事吧。”许亦燃首先给她拿了点食物和水赶到她身边。
顾母无力地靠在树边，见到食物递过来，忙夺过去狼吞虎咽。她边嚼着面包边含糊地说：“季芷杉那个妖孽，往青雾山的方向逃了！”
“妖孽？”许亦燃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跟着靠在树旁，僵冷笑道：“顾阿姨，既然她选择和厉言辙在一起，就让他们在一起好了，这种事强求不了的。况且，你曾经不是也因为她和顾北琛的年龄差距太大，而不愿接纳她吗？”
顾母像是感受不到腿部的疼痛，也听不到许亦燃的声音，她只顾着吃喝：“季芷杉她是妖孽，她曾经做过歹毒的事，如今竟还想要继续做，我得去降伏她，在这世上，只有我才能够降伏她的恶。”
这话说的，都差点说出观音普渡众生的感觉了。
很奇怪，哪怕在顾北琛死去的那年，顾母明明都还是很正常的样子，虽说悲伤的时间多过正常生活的时间，但当时还不至于把一个女人当做妖孽。况且，顾北琛死于绝症，季芷杉和他的死没有任何关系才是，她为何突然对季芷杉有敌意？
耐心等顾母填饱肚子后，许亦燃按照自己所承诺的，在三点之前将她带了回去。
他回到顾北琛的家，其实跟回到自己家没什么区别。和母亲曾被那个老头逼迫到走投无路的那几年，是顾北琛收留了他们。
顾母被安置在沙发上，看到停在照片墙那发愣的许亦燃，深感抱歉：“小燃，我今天受伤了，耽误了对你的招待真是抱歉，你说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这……”
听到声音，许亦燃这才将目光转到重要人物身上，轻声安慰道：“没事的阿姨，我待会就走，不久留。”
顾母顿时领悟：“哦对对对，阿姨差点忘了，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许亦燃轻笑点头，眸光潋滟如荧。
顾母试探地问：“被你喜欢的女孩子，她应该很特别吧？”
许亦燃转向照片墙，盯着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轻笑道：“特别、是半点没有，但她肯定是最“不特别”的。”
最初相遇的那天，岚风学院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去围着厉言辙，所有男生都去围着季芷杉，偏偏这个夏今棠明明有双慧眼，只知道围着正在捡垃圾的许亦燃。
许亦燃当时因无端被人碰撞，摔碎了捧在手中的盆栽。望着那些碎片残留在地面，他没有考虑其它，蹲下身准备清理，在他刚要触碰到碎片的时候，有个女生从他身后传来紧迫的声音——
“等等、我有工具、没必要用手抓。”
许亦燃还没来得及擡头，就看到眼皮底下已经出现了一套扫帚，将那些泥土和花盆碎片利落地扫到簸箕里。
他正要看看到底是谁，稍微起身一丁点的时候，女孩语气突然急促道：“你、别站起来！东西是你摔的，你难道要甩在这里不管不顾了吗？！”
——她似乎很担心被他发现什么。
许亦燃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样，但还是循了她的意蹲了回去，不再起身，也不再看她。
但他想逗逗她：“不是你说的，你有工具，没必要用手吗？”
突然寂静了半分钟左右。
她说：“对、对啊，但是我这一趟也收拾不完啊，垃圾桶在那边老远的位置呢，我待会去倒垃圾，你得守在这里呀。”
许亦燃盯着泥土，突然领悟到了她的深意，并感叹道：“明白了，你是担心有人或者车轮不小心踩在上面了，对吗？”
女生：“你想少了。”
许亦燃：？
她继续说道：“那些人又不是没长眼睛，哪怕是对他们毫无威胁的事物，只要稍微看不惯就避而远之了，所以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们？我担心的，是附近的猫猫狗狗，它们既没有穿鞋，也无法辨别危险的东西，它们比那些精明的人类更需要保护。”
这话把许亦燃心里说得温温的，莫名升腾一种使命感。
他静静等待遵循她的使命，但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她一趟就给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很明显，她只是不愿被他看到而已。
做好事连脸都不留，这活的雷锋许亦燃还是第一次见到。
等到眼前和身后都没了动静，他才敢站起身——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的背影。
她右手拿着扫把，左手提着簸箕，慢跑于暮光之下，栗色的长发在微风中飞舞，显得轻盈灵动。
她还穿着完全不搭的浅青色上衣和深灰色休闲裤，许亦燃怎么看都像是蓝色和黑色褪色后的样子。
这画面非常普通，也非常的不特别，根本没有白月光女神该有的震撼，但就是莫名让许亦燃微微心动。
“你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沙哑慈祥的声音突然传进耳中，许亦燃从照片墙上拉回思绪，这才发现顾母不知何时起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视线下移，她正杵着一根拐杖。
“您怎么站起来了？”他刚要伸手扶她回到沙发，却被顾母推开了手。
顾母盯着照片墙缓缓往前移，神色黯然：“小燃，你刚刚在看哪张照片？”
许亦燃微微一笑，伸手指着一张顾北琛走在街头的抓拍照片：“阿姨您还记得吗，这张照片是我拍的，那个时候您怀疑顾北琛有喜欢的女孩子，所以和我的母亲商量让我去跟踪他，结果就拍出来这张照片。”
说完，他指尖移动到照片上不起眼的角落：“但是阿姨您知道吗，这里有位不起眼的女孩，现在正好是我喜欢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