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殺死了一個楚王
沈重的車輪壓在泥濘的山區小路上,激起一陣陣的泥土水花。
雨,一直在下。
坐在豪華的楚王座車內,楚熊谿望著窗外的雨絲,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為什麼不安,卻說不出來。
這是楚王族中特有的奇異本能,據說,當年先祖有許多人便是靠了這樣的奇異能力創造出不世功業。
大雨滂沱,空氣中有著新鮮草香的味道。
只是在那草香、水氣之中,彷彿又有著什麼令人不安的氣息緩緩昇起。
楚王熊谿有些不安地四下看看,夫人華姜大約是有些累了,此刻斜倚在一張暖椅上閉目休息。
小嬰孩則是放置在一個溫暖的襁褓中,安靜地睡著。
整個車內伴著行進時的搖晃透現出沉靜的氣息。
只是在這氣息之中,卻彷彿有什麼讓人覺得沉重的壓力。
小嬰兒的沉睡面容極為安詳,熊谿看了一會,這才發現這個嬰孩是乳母的小孩「菟兒」,也是哥哥熊琿的兒子。
一定是抱錯了吧?這個乳母真是冒冒失失,還好兩個小孩長得雖像,卻仍然看得出不同,否則這下子來個偷天換日,豈不是天大的禍事?
楚王熊谿正在嘀咕之際,卻發現襁褓中的菟兒突地輕輕一震,晶瑩的眼睛突然睜開,彷彿凝視著什麼似的,出現了戒慎的嚴肅神情。
那麼小的小孩出現這樣的神情,是非常詭異的情景,熊谿微微一震,也開始警戒起來。
他的右手緩緩伸出,握住了放在一旁的楚王配劍。
雨聲中,彷彿是為了應和他的緊張情緒,楚王座車居然緩緩停了下來。
沉靜……
空氣中,這時靜靜地飄來淡淡的血腥味。
然後,彷彿是摧枯拉朽似地,整個楚王座車居然在轉瞬間解體,整個崩垮了下來,發出可怕的巨大響聲。
「砰!嘩啦啦啦……」
大雨從天空不住地大片灑落,只一眨眼,便已經將原本溫暖乾燥的身體全數溼透。
然後,驚醒過來的華姜夫人、侍女們同聲尖叫,楚王熊谿大驚,手上的楚王劍劃出灼亮的劍芒,巍然地護住妻子,在大雨中凝視四方。
只見在雨絲紛飛中,楚王座車外已是屍橫遍野,一群無言沉寞的黑衣男子靜靜地散立在四周,有的人手上的刀劍兀自滴著鮮紅的血。
楚王熊谿只看了幾眼,一顆心便直直地往下沉。
在座車的四周,此刻只見他最精銳的衛士們大多已經被殺,鮮血幾乎染紅了整個大地。
雨水沖刷掉落,落在血泊之中,激起一片片紅色的水花。
黑衣人依然沉靜不語。
整個空間中,很詭異地只有雨滴的聲音。
「你……你們大膽!」熊谿有些顫抖地大聲叫道。「要知道我是楚王,你們這群毛賊竟敢輕犯虎威!」
黑衣人之中,有個瘦長漢子這時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樣的身法,眼睛一花便躍上了沒了屋頂的楚王座車,「嗤嗤」兩聲輕響,車中的兩名侍女便無聲無息地刺死,身體還沒倒地,那黑衣人便又輕飄飄地回到原地。
就這樣一眨眼間,整個楚王車隊的隨侍從人已經全數死於非命,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居然便只剩下了熊谿夫婦和小嬰孩菟兒。
看見來人這樣狠惡,熊谿知道今日再無倖理,手上楚王劍垂下,整個人彷彿全然失去了鬥志。
便在此時,淋著雨的小嬰兒菟兒大聲地哭叫出聲,哭聲洪亮,彷彿為眾多的死難者哀嚎不已。
那黑衣人中有一人的身材極為高大,此刻他怪聲桀桀而笑,聲音在雨絲中混著小嬰孩菟兒的哭聲,顯得更為詭異。
「我們就知道你是楚王,要不來這兒殺你做什麼?」
便在此時,在車後突然也傳來洪亮的嬰兒哭聲,熊谿直覺一回頭,卻看見乳母一身溼透,手上抱著一個小嬰孩,臉色慘白,巍巍地在站一地死屍之中,顯得非常突兀。
兩個嬰兒的哭聲並不相同,一個高亢,一個低沉,交雜在詭異肅殺的雨境之中,令人萌生迷離的感覺。
在掀了頂的座車中哭著的,是乳母的兒子「菟兒」。
在她懷中抱著的,才是楚王熊谿的親生骨肉。
就在這一剎那間,熊谿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在雨中,他持劍的手一鬆,便將劍尖「叮」一聲垂在地方,整個人像是脫了力一般,癱軟跪倒。
只是華姜夫人卻是極為硬氣,雖然已經身處這樣可怖的場面,卻仍然對著黑衣人們怒目而視。
兩個嬰兒的哭聲此起彼落,在大雨中遠遠傳了出去,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乳母卻仍然好好地站立在那兒,並沒有任何黑衣人出手將她刺死。
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怪聲大笑,聲音很明顯是捏著嗓子裝出來的,只見他的眼神銳利如刀,盯著熊谿,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熊谿的手中劍突地劍光一閃,「刷」的一聲便攻向黑衣人的臉上。
沒料到他有這樣一招,那黑衣人直覺一縮,雖然避開了這一劍,卻也讓熊谿挑著了臉上的覆面黑布,露出一張頗有戾氣的面容。
看見這張臉,熊谿並不吃驚,只是露出極度深沉的悲痛。
「是你!我就知道應該是你!」他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大哥。」
這名殺害楚王車馬的黑衣人首領,居然便是當今楚王的親哥哥:楚公子熊琿!
突然間被熊谿揭露了身分,楚熊琿的神情有些狼狽,但是他眼睛一睜,重新又露出了乖戾的神情。
「便是我,你又能怎樣,」他嗄聲說道。「我自認裝扮得毫無破綻,你又怎能認出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