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归野之宁(上) - 天澜谣 - 穆辛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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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归野之宁(上)

窦辛见掩藏观澜君的事瞒不过觉慧大师,只好低头默认。了一道:“师父,师伯今夜叫我去,给我讲了觉明先祖的事,我才到经楼去找觉明先祖的遗训,没想到这位女施主误闯了进来,刚刚我看到了觉明先祖留下来的九句箴言。师父若要看,弟子再把觉明先祖的遗身挪开。”

“休得再胡闹。这九句箴言才是觉明先祖留下通隐寺的缘由,你们知晓便好,不要再告诉他人。”觉慧大师对着了一,和蔼的面容里多了几分严肃。

“窦姑娘,不是老僧妄言,除了我们三个外任何一个人知道苦禅山人的事,后果都不堪设想。你现在就只需要把观澜君的魂魄守好,安心去天山把魂魄还回去。这一路有了一送你去,你也不必思虑太多。不必怕誓言,观澜君定然会帮你。”

窦辛点了点头,顺着多问了一句,“大师,我身上有两副魂魄,一到深夜便没有影子,大师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无解。”觉慧大师摇了摇头,忽而又想起来什么:“姑娘,观澜君魂魄尚不齐全,附在观澜剑上倒没什么妨碍,若是他在你这个活人身上苏醒了过来,姑娘可要加些小心。”

“会怎样?”窦辛一惊。

“起初会无神嗜睡,渐渐地会陷入昏睡。毕竟,他在用你的身体养着他的魂魄。吸走你的气血也是正常。”觉慧大师道。“但是不会伤你性命,一旦他的魂魄离开你的身体,你就会无恙如初。”

窦辛听后,倒觉得身体里养了个吸血虫。享誉千年的剑客,竟然会活成这个模样,真是可悲。听了觉慧大师的一番话,窦辛心里到底轻松了些,至少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魂魄躯壳还是自己的。

“窦辛今夜并非有意对贵寺先祖不敬,望这位大师见谅。”窦辛冲了一行了个道歉礼,也给两个人找了个台阶下。

了一连忙回礼。觉慧大师在手心划了划。“你名字是窦辛?”窦辛点了点头。觉慧大师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笑道:“可惜苦禅只棋差一招。”

第二天,了一收拾好行李,假称是承天阁子虚大师的师侄孙、代表师伯觉明来探望子虚大师,与窦辛一同上路。觉慧大师给窦辛和了一准备了丰厚的盘缠,特意嘱咐着了一千万别苦了窦辛。至于杜渊那边,觉慧大师相信了一应付得过来。

送三人下山后,觉慧大师独自去了佛堂,把师兄觉明的蒲团收在了觉明先祖肉佛身后。寺里正在给圆寂的觉明行祭礼。虽知师兄先自己一步去了极乐世界,但是想来师兄一生,不禁内心悲然。觉明早已不是师兄的法号,而是把他禁锢在通隐寺的锁链,千年来一层层积累着的枷锁把他牢牢锁在了这里。因先祖遗言,这一代“觉”字辈的大师兄法号为觉明,可自觉慧上了山,已殓过两位觉明师兄,这第三位觉明师兄却是个有尘根的,在全寺的压力下不得已断了尘缘,却留了百里外闺中之人守了半世的青灯古佛。前月,那边庵里终于传来了讣告,一段唏嘘隐缘终于到了尽头。觉慧把这个消息守了半月,最后才告知觉明。“我所有的弟子都可以还俗,唯有你例外,因为你是‘觉明’。”觉慧大师虔心念着往生咒,耳里师父的声音萦绕,不自觉左眼泪水流下,如当日佛堂前年轻面庞的觉明师兄一般。

杜渊自了一上路,心里一直不大痛快。毕竟窦辛是山人的徒弟,去天山是名正言顺,可了一这个野和尚是哪里冒出来的,不好生在寺里念经。有香火供着还不成,还要去攀承天阁的高枝?杜渊想那子虚和尚恐怕连这野庙的住持都未必记得。杜渊好几次凑到窦辛跟前,怪她把了一这个拖油瓶带上了路。窦辛一开始什么也没解释,后来被说得烦了,囔了杜渊一句:“哪里是我这小徒多嘴,分明是你这张脸太显眼,让人家认了出来,承天阁是个多好的去处,谁不是巴不得往上面贴脸!”

杜渊被呛了一口,觉得这丫头真是和自己混熟了,说话间也没大没小的。了一倒是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只顾着在马上闭目养神,一声不吭。窦辛话少杜渊也就忍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哑巴和尚,一路的烦闷可想而知。

路上偶有茶摊,杜渊都是要歇歇脚,喝上几杯茶问个路。不为别的,就算是试试自己还会不会说话,不知道这一路走了下来,自己会不会也成了个哑巴。

“小二,鸭嘴山还有多远?”杜渊闷下一大口茶,接着问道。

店小二被问得一愣,“客官,您走错道了,大路得往北走,这边是小道,都荒了多少年了,早就不能走人了。”

“我就问你这儿离鸭嘴山多远,大道小道的我还不知道,要你废话!”杜渊不耐烦道。

“要是直直走过去,不到十里地了,您往上看,那个冒尖的就是。”店小二指了个方向,看来确实不远,“但是大路好走,您还得往北边拐个四五里地,从那儿再上山就远了。”

“行,我知道了。”杜渊把茶碗扔在了桌上,快步走到了角落里窦辛和了一的桌上。了一耳朵灵,早听见了小二的话。“我们走大道的话,今天晚上可能要在路上过夜,你是想走小道?”了一问。

“当然,别磨蹭了!”杜渊转身去牵马。

“这可有个姑娘家,荒山野岭的又骑不了马,我们还是走大道稳妥点,实在不行就在这里待下,明日再出发也不迟。”了一淡定地端着茶碗,坐着一动未动。

“这丫头可比你皮实,谁有时间跟你耽误工夫!丫头,跟我来,少理这个白面野和尚。”

“了一师父,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窦辛冲着了一点了点头,便跟在了杜渊后面。

店小二看着三个人牵着马走上了小道,嘿嘿一乐:“傻子。”

已经入了深秋,叶子早就落尽了,连地上盘在一起的杂草乱藤都已经枯了,一踢就折了,想起和师父走林子时候的艰辛,窦辛倒觉得现在简直是小菜一碟,何况有杜渊和了一在身边,更没什么可怕的。

“你来过这种地方?你家住在山林里吗?”观澜君的声音又吓了窦辛一跳。

“我的好主人,你能不能不每回都吓唬我。”

“好罢,你就叫我主人好了。”观澜君轻巧地在窦辛心里说着,却惹得窦辛差点笑出来。“我下次说话之前要不要咳嗽一声?”

窦辛一听,不自觉乐了出来。

“别怕我,除了多活了一千年,我和你是一样的。等我回了天澜山,我就替观澜剑做主放你回家。别一天一口‘回不去了’,小小年纪何苦活得这么累。”观澜君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窦辛又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回:“定下誓约之后,不论我怎么回想,都想不起家在哪,我是从哪里被师父带过来的,一路上我一点印象没有了。”她没告诉观澜君,她已经几次梦见了客栈里的人被烧死在了一场大火里。出于杀掉师父的恐惧和承天阁的势力,窦辛更多的是不敢回去,她已经不是红豆,带着罪恶回去只会脏了那片净土。

“等我做完了该做的,我就送你回家。”观澜君见窦辛才放晴的表情又要阴云密布,连忙宽慰。“你知道吗?世上有一种树,叫相思树。如果能在相思树下把心里的人的名字念过一千遍,就一定会重逢。天澜山下麓儿坡上可种了不少的相思树。这相思树,还有个好名字,叫红豆。你听过吗?”

窦辛犹豫了片刻,回答:“没有。”

窦辛和观澜君聊着;了一闭目着,不知是打坐还是睡着了。杜渊被两个哑巴气个不行,肚子里也憋了股火。三个人都没注意,枯败的树上已经悄悄悬了一大张网。

杜渊牵着马走着,总觉得身边有些什么很眼熟,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三尺枯树,配以发丝之弦,以鼠兔之力便可牵动机关。便是那有千斤之力的猛虎也挣不脱我这陷阱。”回头间,杜渊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比头发丝还细的机关引子,已经来不及把马拉住,只眼睁睁看着三个人连人带马被撒下的大网罩住,然后被一股奇大无比力量拖进了一个大坑里。

窦辛和了一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跌进了大坑里,被撞得不轻。

“龟儿子!你他娘的给我滚出来!”杜渊死劲扯着大网,挣不开气得直发狂。窦辛和了一在网里挣扎一番也没有用处,加上整张网被杜渊扯得东倒西歪,两个人站都站不稳。

“杜渊,祁大人要那你性命,你还躲得开?把他给我拉出来!”缥缈的声音传来,了一听不出来声音的方向。不知道这是位怎样的高手,设了这么大的陷阱竟然毫无声息。

未等杜渊说出话,就觉得肚子被狠狠地踢了一脚,手脚也使不上力气。四个莽头大汉把三个人拉了出来,对着鼻子灌了药,三个人立马软了下去。没一刻的功夫,三个人就睡得人事不知。

屋子里反着湿乎乎的霉味,没有一丝光亮。窗外寒鸦猛地惨叫了一声,杜渊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发觉左手被吊在头顶上,右手被捆在了柱子后面,绳子从胸前划了三个八字,整个人就这样半悬空地站在了地上,全身没有一处能使上劲。杜渊不记得自己以这样的姿势被捆了多久,只觉得左手已经微微酸痛,胸前的绳子也勒得自己喘不上气,加上肚子上不知道被哪个鳖孙踹了一脚,正吃着痛。杜渊狠狠地提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未等上到胸口,就被卡在了肺里,害的杜渊猛地咳了两声,这口气才算倒了上来。一咳嗽不要紧,连带着左手狠命抖了一下,不知道拉动了什么东西,屋里叮叮咣咣响了开,惊醒了守门人。茅草屋的门被打开了,四个大汉率先冲了进来,杜渊被屋里突来的光刺得眯着眼睛。只听见大门被关上的声音,杜渊才睁开了眼睛,只看见大汉身后挤出了个穿着官靴蒙着面的瘦子。

“龟儿子。”杜渊骂道,“你个兔崽子能不换点新样,你老子就教了你这一招?”

瘦子猛地把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一脸怪笑。“王八老爹,儿子我就这么一招不也回回让你成了瓮中之鳖?想破我这招,问阎王吧。”瘦子从大汉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刀,阴笑着向杜渊走了过来。

“真是冤得慌。”杜渊昂起了头,闭了眼睛。

“我没我爹宰牛那两下功夫,要不也让你享受享受

‘痛快’?我从来没宰过人,只能从你身上摸索摸索关节再下刀,这好刀要是被你身上的硬骨头伤了可就太可惜了!”瘦子用手狠狠弹着刀刃,往上面啐了口水。“没人敢违抗祁大人的命令,今日你的性命就扔这吧,兄弟我给你收尸,说不定能炖好一锅。”

杜渊脸上抽搐地笑着,一脸赴死的表情惹得瘦子忍俊不禁,要不是身后四位大汉撑着气场,瘦子定然要笑个痛快。

瘦子举起刀迟迟不落下来,杜渊等得不耐烦,便吼道:“龟儿子,来个痛快的!磨蹭个什么,老子脖子都酸了!”

“急什么,让我再看看你,这刀子下去了,我可再也见不着你了,我得多想你哈?”瘦子故意发出娘里娘气的声音,气得杜渊恨不得咬他两口。

“等会到了地府,找你老子好好说道说道,怎么教出来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杜渊赴死的劲十分已经泄了九分,没心思再装什么忠烈将,对着瘦子把难听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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