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绾居疑
“没想到，你说与我为谋，竟是谋的皇位。”承懿殿的书房里，雷毅与流瑛，相对。
“殿下你是个通透的人，我有没有，你不清楚吗？”她不是真公主，对雷毅自然也不敢用公主的架子，哗众起宠罢了。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清楚法？”雷毅这算是给了她一个开口的机会。
“殿下如果不信我无辜，又何必在众人面前对我视而不见，而又默许我进入这个承懿殿？今天时第十天，我肯定会来找你，你只要不见我，我就会死。”
“所以，只要我不给你解毒，你就没命了。你没有和我谈判的筹码了。”雷毅看她如同看待一件死物。
“那就请殿下救救我这个便宜妹妹，好让我有命活到帝山，成为你明面上的挡箭牌。”流瑛作揖，笑意盈盈。
“你是何意？”
“太子如今已是与宁大人撕破脸了，太子断了一臂。而他，必然狗急跳墙针对我。有我给你打掩护，你不是能更好的杀他吗？殿下难道不是这么想的？”流瑛道。雷毅看起来是个顽固不化的读书人，但他其实很清楚时局。至少目前来说，流瑛不是个能当敌人的人。
“背后那只手，可是一直盯着呢。”流瑛朝他细语，雷毅诧惊，没想到她想的那么快！一般人对于突然而至的幸运，必然是喜上眉梢，蒙蔽了双眼，而流瑛，竟然能够这么快的反应过来，这背后，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个十几岁的女子，竟然能不断地给自己惊喜，雷毅不禁想重新审视一番。
“很简单，陛下对我态度转变的太快了。而且今日送太子之事，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昨天没人通知我，叫我起来的宫女既然知道时间不过，却还是给我大费周章的梳妆打扮。这是很明显的拖延时间。”流瑛用手不经意间搭了搭身下的流苏，这个皇宫的人，可真是有趣得很。
“那你想如何？”雷毅很好奇，她到底会怎么报复？像田钧一样一剑斩首吗？能左右皇帝的人，可不是像田钧一样的。
“既然抓不出来，只能顺水推舟啊。我能有什么办法？这皇宫里，可是没人把我当回事呢。”流瑛想起自己宫中那几个明面上低眉顺眼的笑婢子，笑了笑。
“我怕是这宫里，人人都怕你了吧。”雷毅也笑道。
“怕了也好，不敢来杀我最好。”她本就无意王谢高堂，比起殿下们，便是多了几分大雅大俗的洒脱。
“你可真是......”
“是什么？”流瑛在他对面坐下，髻鬟上的旒珠轻轻碰击，声音和谐。
“很不一样。”雷毅想不到什么好词来形容她，只能词穷的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他发现，流瑛真的很不一样。她时而洒脱，时而固执，时而顽劣，而又有时老态连连。
“太子不是那种会乖乖离去的人，殿下最好，好好部署。”流瑛起身，身上流苏流转。
“你的解药不要了？”雷毅坐在桌前，没有起身相送，提笔在写些什么。
“二哥五月熏香为我解毒，小妹甚是感激。”流瑛从袖中抽出青流翡玉扇，呼的一下打开，扇着那淡淡的香味，她在阳光中微笑，比阳光更耀眼。
“二哥吗？”雷毅低声笑了笑。一滴墨汁粘在了纸上。雷毅将它揉成团烧毁，而又重新提笔写上：大人忠良之后，先人为帝尽忠，一生誓与皇家，还望大人千钧之际，莫忘卫国之道。
“将信送出去。”雷毅交代了身边的暗卫，便又在书房静候了一批人的到来。深夜散漫在天边，而无人知晓承懿殿中那些出入恍若无形之人。
这些人，是雷毅击杀太子的根本所在。
他酝酿了这么多年的力量，终于要露出水面了。既然流瑛说太子将回，那他就信她一回。
太子一样忙碌，流瑛自然也是，黎殿的灯火，早已经熄灭，而殿中的主人，也是早已不见。
她换上一身黑衣，出了王宫。
降神是出雷国的王城所在之地，而降神之名源于几百年前的一场乱斗，传说神灵降世便是在此地。
流瑛第一次听说便隐隐觉得，那个神，是她。
她要知道消息，最好就是去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你能知道嫚江生的那个孩子是谁吗？”念琉的闺房中，一个一身素白里衣，一个一身黑色劲装。两个女子面面相对，一个疑惑，一个不解。
“不知，既然不是毓王，那太子的消息从何而来？陛下就算最初不知，毓王大摇大摆进了宫，也必然会查出些什么的。”流瑛深夜跑到回春楼，竟然只是为了问这样一个问题？
“太子......”太子可能也只是一个局中人吧。到底是谁，在一步步误导他们？
流瑛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啊芷，怎样了？”流瑛本是私自出来，突然有人开门把她吓了一跳，还好来人是啊芷。
啊芷打手势道：“忘居确实有问题。”忘居为何人？自是那李彦雯小姐的师傅，北楼的金嗓子绾居，那降神画《江山社稷图》的第一人。
流瑛那日撞见太子府那一幕，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日李彦雯说的是“你怎么不爱我了？”，那就证明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密恋，太子为何转变的秘密，应当从她这里下手，那日之后流瑛便让啊芷偷偷跟踪李彦雯，却始终未果，李小姐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生活中的所有痕迹都与太子抹去了。
除了绾居，绾居从太子妃人选出来之后，便去看过这李小姐两次，第一次是在李小姐去太子府之前，第二次是李小姐去太子府之后，绾居第二次去的时候，和李彦雯吵了一架。流瑛才顺着藤去查了一下，原来李彦雯在见太子之前就见过绾居了。
这就有意思了，戏子和相府小姐，到底会为什么争吵呢？
流瑛又问了念琉几个问题，从年龄上再三确认了自己并非嫚舞亲生，才又叮嘱了啊芷一些事情，在黑夜的掩饰下，溜回了黎殿。
她本可以直接去问宁赋，不必这么偷偷摸摸，但她突然有点害怕见到宁赋。
那日宁赋一览无余的悲伤，突然让她很想逃离。
纵然这件事情三百年前她就做过。
那三百年的时间还没有被争斗的潮水涌出来，她却已经觉得风起云涌，似乎要将她吞噬。她可以确定，自己应该就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了。那么，既然无所不能的自己选择了死亡，选择了忘记，那又怎么会重新，怎么会活成这个样子？
那些记忆就好像有一个泵头一直压着，不让她去探索，但一旦到了边缘，它又会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