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非母子

流瑛裹了个披风就和毓王一起去了瑶台殿，如今她不必偷偷摸摸，走到哪里，都有人跪下行礼，前拥后簇，本应是热闹至极。她却觉得，没有什么趣味了。

再也没有人见着她欢喜的叫一句姑娘，不敢，不能。

“在想什么？”毓王见她有些心不在心。

“没什么，只是觉得变化的真快。”

“是啊，变得真快。”毓王看着她明媚的面容，与半年前恍如隔世，她变了很多，但依旧是什么都没改变。

流瑛知道毓王所说非此，便也只笑笑，并不再作答。

如今她大摇大摆走到瑶台殿，纵然是皇后，也不敢轻易拦她。

瑶台殿一如当日，只不过换了几个宫婢。那些死亡留下的血液已经被人冲洗干净。

门口也多了很多守卫。

“公主殿下！”他们见来人刚封的岚若公主，不敢不跪。

“我能进去吗？”流瑛问道，他知道这些肯定是皇帝的人。

“陛下曾经让我来给娘娘看病。”流瑛见哪几人面露犹豫之色，便又解释。

“殿下请！”那人听她这般说，便也不再拦着，命人给流瑛放行。

流瑛带着毓王径直走去。

宫里并不很明亮，但至少也不再昏暗。那日皇帝知晓了刺杀一事，他正大光明的派人守候瑶台殿，算是跟皇后彻底撕破了脸。

出雷这场风雨，欲来了。

“一一，一一。”

“一一，一一。”

嫚舞独自一人坐在殿中，时而安静，时而独自喃喃。

流瑛叫退守在周围不敢靠近的宫女。

“嫚舞，你的孩子来了。”流瑛见毓王晦暗不明，便替他开口。

“一一来了。”流瑛弯下腰，拉着嫚舞的胳膊，引导嫚舞去看毓王。

毓王站在原地，烛火照在他脸上，那棱角分明的面孔里，冷暖不清。

可是嫚舞看见毓王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反手拉着流瑛，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一一，一一。”

流瑛又耐心的指着毓王告诉她，她的一一在那里。

嫚舞不听，她只抓着流瑛叫一一。

流瑛有些尴尬了。

“殿下，你过来看看她吧。”流瑛不忍心甩开嫚舞的手，站在原地叫毓王。

毓王仿佛定住了一般，不理睬流瑛，只是静默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而后毓王摇摇头：“啊瑛，她不是我娘。”

“怎么可能？”流瑛长大了嘴巴。

“难道是我娘？”流瑛想到两次简单嫚舞她都激动的抱着自己的情形，难道一一是她？

瑛瑛就是一一？

流瑛突然觉得被抓住的手烫的很，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那她定然不会放过出雷皇室！

“殿下你确定？”流瑛紧锁眉头，又问了毓王一边，毓王点头，他始终现在离嫚舞的三丈之外。

没有靠近，没有亲昵。

流瑛安慰好嫚舞，又将她哄得睡着了，才和毓王出了瑶台殿。

“殿下为何认为她不是你的母亲？”

“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感觉不会不错的，我站在她面前，对她没有一点的羁念，她站在我面前，对我没有一点激动。一个人就算疯了，傻了，对自己的骨血，总是有脱不去的感情的。”

毓王与她并肩走在王宫里，这一个陌生的宫殿，也没用让他生出一点点胆寒。

但是那个女人，她与自己并没有关系，那为什么，他们说自己是她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吗？

“殿下不要心烦，无论殿下是谁，都是流瑛的朋友。”流瑛察觉出毓王的不安，出言道。

“啊瑛，你如今已经是公主，也不要再叫我殿下，殿下是叫皇子的，别人都叫我王爷，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叫我殿下。”而如今，她才是殿下，他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假王爷。

“殿下，王爷，公主，皇子，这些都是人，不比平常百姓好到哪里去。无论是谁，百年之后一把炉火，都是同做地狱之鬼罢了。”流瑛远眺，望向那仿佛直通天际的宫殿。

“在世且为人，死后好做鬼。殿下莫要有心结。”

毓王眼中似有灯火闪烁，她看出来了，看出了自己的不甘，看出了自己的屈辱。

嫚舞是他的母亲也就罢了，可她不是，那他曾经背负的那些骂名都本可以不用。他陡然间生出来的对雷漆的恨意，对嫚舞的怒气，全都在她几句话中消散了。

刻玉公子人如玉，自然是通透无比，被雷漆种下了心魔，直到今日，才有些云开雾散。

“啊瑛，你走了之后，我重伤了一个月，我本想之后就去寻你，可是那些雁回的百姓跑到裕州，跑到天子脚下，说我血脉不正，敌友不明，杀民觊国，罪大恶极。”毓王似是忽然轻松了一般。

“他们说我吃人肉，说我心狠手辣残害百姓。说我不顾他们的生死。陛下努力将这些压下去，那些人却仿佛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的，怎么都掩盖不完。他们跪在王宫门口，求陛下讲我处死。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女之子。”毓王仿佛整个人溺出水面一般，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如此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