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9执念太深
“这位同学,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是女生,还是我应该是女生,又或者规定你后面就应该坐了个女生……”
在这位长相很似女生的男生一长串的解释与抱怨之后,若静略有反应:“哦?我后面坐的是男生?”揉了揉眼睛,若静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这几天一直以为自己后面坐的是一个文静的女生呢。
若静会不认识林默实在是一件不用大脑想就能明白的事,高一全年级近千的学生,就算三年之后应该还会有很多张脸属于初次见面的吧。
学校有个很普通却很变态的规定,就是每次的考试都要把全年级的学生学号打乱,像把一堆带有数字的彩色球放进一个巨大的桶里摇号,然后来排列出一组一次都不会重复或类似的组合,为此可以起到防止作弊的效果,至少学校领导一直这么认为。熟不知,在这个日新月异,思想超前的社会里,作弊只认准熟人已经算是老手的耻辱了。
不过对于像若静这种胆小,单纯,较真的人来说也完全没什么区别,不管身边坐的是熟人张三还是陌生人李四,她都不曾想过走那一条自欺欺人的路,若静一直觉得作弊是一件伤神,完全无意义的事,像这种每隔几个礼拜的总结性考试,实际方面对人生毫无影响,完全没必要骗自己,大不了考不好回家一顿骂,然后再保证下次考好不就完了。
如果说真有什么区别,可能就是如果傍边坐着熟人,若静会一直聊到老师过来发卷子,然后提醒,那边那个女生,不要在讲话了啊。而坐着陌生人,她就会像本人的名字一样,“若静”看起来很安静,不过,那只是看起来……
若静呆呆的望着林默,直到监考老师走了进来,用高亢的嗓音表示考试要开始了,给我老实坐好,若静这才缓过来。
两个小时的时间此时对于若静来说好像翻了好几倍,脑子里反复出现这几个字“女生?男生?我……出什么问题了?tot”
真是一个漫长的考试啊……
“叮~~~~”伴随着清澈悦耳的铃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了,这意味着既漫长又短暂的暑假即将到来。说它漫长,也确实,学生的一个学期也就一百来天时间,暑假却又两个月的时间,这等比例显而易见。说它短暂,也情有可原,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对于即将升入高二,高三的学生,校领导精心安排了免费并且相当紧凑的补课,这对于家长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恩惠,可对于这群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们来说,这是一个多么不仁道以及令人痛彻心扉的“赏赐”啊。哎,怪只怪生在了这个竞争激烈,从来都信奉只有读好书才有出路的时代里了。
若静呈放空状地走出校门口,自己也不知道该想些这么,今天遇到的事,真的太……哎,自己竟然连后面坐了三天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没认出来,更让若静无语的是,自己竟然纠结自己的这个错误而使得最后一门考试的题目都没来得及做!真想给自己两耳刮子!
哎~等着挨骂吧,算了,先保持老样子……
若静的老样子就是先开开心心过完眼前日子,受苦受累到后面再说的,其实这点让她的父母很不爽,每次回家问她考试怎么样她都会用同一句来搪塞:“还行吧……”倘若问问她考了些什么内容,她也只会说:“不记得了”。为此父亲没少责备:“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己的学习,你看看那谁谁谁,考完出来都能把卷子内容背出来,考多少分也差不多能估出来,就你,怎么就这么不在乎呢,这都是为了你将来怎么怎么……”每次考完试回家若静都要听父母唠叨半天,其实她并不是不记得了,只是不想提前让父母知道结果,若静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只是父母用来弥补他们自己未上大学这个遗憾的工具,要不怎么父亲总说:“你要学好考大学,不能像爸爸妈妈这样,你要替我们争口气,你要怎么怎么,你还要怎么怎么……”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在那个年代是最普遍的,其实若静也还是能理解父亲的遗憾的,在父亲的那个年代里,学习并不是最重要的,生活安定才是关键,而当时成绩优秀的父亲却为了进一家国企,而放弃了进大学深造的机会。然而那个年代国营单位的安稳生活也彻底磨灭了父亲的斗志,直到没过几年之后的有一天宣布改革,国企变为私有企业,父亲才意识到当年走错了路,看着身边那些当年因着未能进入这家单位而不得不继续上学,或者外出打工的人如今各各春风得意,满载而归,父亲眼里的无奈,若静很早就能察觉到了,而她也一直不希望父亲在她身上连希望都看不到,所以她也只能对不好的事情闭口不谈,至少父亲还能开心几天。她的想法,父母似乎至始至终都不曾了解过,对此,她也习惯了。生活不可能照着你所预想的故事发展,你唯独可以做的就是顺应着它的脾气,慢慢适应,很多年之后,若静才意识到如果当初的自己不是那么倔强,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我不曾预料到故事的开始,我也不曾猜想过故事的结局,可是我却连故事的发展都没有把握过,这就是那些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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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后在家休息了没几天,高一的暑假基本上就算结束了。哎,多么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啊,尤其是对于若静来说。因为去学校也就意味着考试成绩的公布,以及不得不接受的分班。对于这两件事,若静一直保持着犹豫的状态,犹豫自己应该抱怨还是支持,虽然对于她这种小人物来说支持与抱怨丝毫没有影响,可是若静总觉得,好歹自己也是个有思想有文化的人,怎么着也得有点看法吧。
带着心里那只砰砰跳的小鹿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会让若静紧张的无非两点,一是考试成绩二是新分的班级,听说这次是按成绩好坏分的,也就是说,考得不好那么就会有被学校不重视的危险了,这是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一想到父母那张冰冷的脸,若静怎么觉得这大热天一身寒气。
学校的公告栏围了好多人,有的看成绩,有的找新班级,跟多的是在关心新班级有多少熟人,当然也会有那么些人在暗暗寻找心里的那个她或者他是否和自己一起,如果不是,那么距离有多少,而这些在此刻却只是那不能说的秘密,藏在心里,时而香甜时而苦涩。
不费吹灰之力,若静便以其高挑的身材挤到了前面,张望着公告栏,若静感到眼前的画面怎么是在颤抖的。
寻寻觅觅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虽然排名不是很理想,但是在看到的那一刻,若静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平静了,还好没有比预计的更糟糕,此刻应该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吧。顺势往后看,就看到在分数后面写着高二一班,这也就是若静的新班级。
迅速扫描了一遍,“哇!太棒了,茹萱和我一个班级诶!”此刻的若静兴奋地似乎已近忘记考试成绩并不是很理想这件比较重要的事,因为正在为能和茹萱在一个班级这件事情高兴呢,这等概率可并不大啊,要知道全年级二十多个班级,一个个走过去都要很久呢。
茹萱是若静最要好的朋友,若静一直为了高一时候两人分班离得太远而感到可惜,这不,老天还是挺关照她们的。一想到这,若静就觉得高二的学习生活很值得期待啊。
若静挤出人群,满心欢喜地朝着新班级走去,“不知道萱萱到没到,她知道和我在一个班么?”
正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站在门口,若静心里还是有点不安的,毕竟又要面对这么多的新同学。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越是见识广了,胆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小,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陌生与熟悉的区别仅仅只在几分钟之内,而对于一个成人来说,陌生与成熟的过渡有时候似乎长得可怕。那么对于若静这种处于花季雨季的青少年来说,要迅速过渡也还是有点困难的。
在门口晃荡了半天,就是不怎么敢进去,就好像踏出这一步就会进入另一个空间一样。
正纠结着,里面走出一个人,若静一抬头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睛,于是,两人同时发出惊讶的叫声:“你(怎么也)在这?”时间在那刻停顿了两秒,然后恢复了正常。
出现在若静眼前的这位兄台,若静曾在他的毕业留言本上这么评价:“极品中的极品!”他叫易宸,是若静小学六年外加初中三年的同学,初中分了三次班,当第三次他们又分在一个班的时候,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又跟我一个班啊……!”
两人表面上虽然总是相互拆台,相互嘲笑,但事实上两人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用茹萱的话说就是:“要是初次认识你们,还真以为你俩有啥过节。”是啊,两人都是那种要么不说话,要说就带刺,你一句我一句的,非得争个高低,但基本上每次都是若静输,然后愤愤地走开,没过多久,俩人又会嬉皮笑脸的打闹,对此,茹萱已经从最初的惊讶难以理解变为现在的完全忽略了。
俩人便嬉皮笑脸的一起走进教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中间那排的茹萱,若静立马忘了身后刚还聊得火热的哥们,奔奔跳跳地走向茹萱:“嘿!”若静猛地一拍,茹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若静抓着不放:“太棒了!欧耶!……”这完全就是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的节奏啊!
这一刻,若静觉得很是满足。
七八月的天气异常闷热,连那偶尔吹来的风也似从那火炉里散发出来的。若静整个人都是躁动的,一小半的原因是因为天气,至于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已经很明显的挂在若静脸上了,哇卡卡卡……
有时候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如果不去追求太多不适合,或者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我们会比之前幸福很多。
有时候人是很容易幸福的,如果身边有那么一个两个交心的人,也许我们会比之前快了很多。
有时候人是很容易快乐的,如果我们可以学会满足,眼前的一切,发生的,未发生的都看作一缕青烟,环绕在你的身前身后,如果这一切,都变得那么轻,我们也就不会承受不起了……
俞明研究生毕业那年正好赶上大学生就业难的情况,因为爱情的缘故,她跟随老公一起到了他的家乡零丁,那是南方某个省的省会,经济还比较发达。
俞明的长相很普通,有点黑,微胖,着急的时候说话还会语塞,怎知王八看上绿豆,老公像对待宝贝一样地爱她,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她塞进了零丁市第七十四中学,并且宠溺地对她说,“在学校里教书单纯,我就想你能一直这么天真可爱。”
七十四中是一所省级示范高中,建国后才成立,有点历史,但不长。现任校长王校长是零丁市十佳校长之一,因搞新课程改革轰轰烈烈而出名,新课改是教育界同仁的香饽饽,只要搭边,就能见利,所以一时间铺天盖地的中小学都号称自己是新课改示范校,更有些专家学者借此出了几本书,而一举成为明星,被众人崇拜,所到之处,万人空巷。这玩意儿就像现在特别流行的网文,你规规矩矩地写是没人看的,但是你要是写老子上了儿媳妇,婚内婚外几重情,小五小六满天飞就会受到大肆追捧,当然这样的文章也是很不好写的。
不管怎么说,七十四中在王校长的带领下,已经搞了两年的新课改,那么什么是新课改呢?
所谓新课改就是学生不再是面朝黑板排排坐,而是垂直黑板对对坐,六个人一组,美其名曰“讨论组”,课堂上老师不许讲课,让学生自己讨论,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伟大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不是说过吗?要让小孩儿教小孩儿。老师是课堂的设计者,不再是课堂的领导者。
那么老师到教室,只要把导学案往下一发,任务一布置,就等着学生在自学完了之后进行激烈的课堂讨论,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老师千万不能打瞌睡,因为王校长会经常有意无意地从教室门前经过,有一位老师因为在学生讨论的时候插不上嘴而睡着,被王校长带到校长办公室和其展开了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
“张老师,我知道你平时是比较努力的,做导学案也很积极,布置任务也很简洁,可我们的新课改呀,虽说是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从教到不教,但是也不能在教室里面打盹儿呀,我们学校是示范校,有很多兄弟学校来参观的。看你在教室里睡得口水流,是不是影响你自己的形象呀?到时候人家会说我们七十四中全体老师都励精图治,唯独你张老师在革命的道路上有所松懈,是不是不好呀?”
张老师看着王校长那慈祥得像妈妈似的的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家说男人成熟的标志就是具备了女性的特质,他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革命的叛徒,问题简直严重极了,从此上课的时候,就算用两根火柴撑住眼皮,也决不小憩一下。
七十四中的新课改还是那么的轰轰烈烈,受到了广大媒体的关注,一并被关注的内容还有高考的一批人数从几十个到十几个再到几个。
不过王校长是从不担心的,“我们是进行素质教育的,培养的是学生的全面能力,你没看见我们的学生到了大学里都是各个社团的骨干吗?人要有长远目标,要强调终身发展,怎么能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呢?”
当然,这些大道理俞明都不懂,她只知道她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教书,再加上她确实能力有限,在学校几年还是默默无闻。百无聊赖之下,她想反正我也混不出头儿了,干脆写写网络小说吧,没准儿能一炮而红,好歹也能挣点外快。现在最流行什么呢?当然是言情了。于是她敏捷迅即地在网上发表了一章小说,第二天编辑就联系了她,她非常的骄傲,觉得自己文笔真是不错,看来改行有望,不断连载。
结果第三天编辑就和她说,不知道她写的什么,得改;第四天编辑说,题材非主流,得改;第五天编辑说,写完了也未必有人看,得改。编辑层层深入、不遗余力地帮助让俞明非常感动,但是也彻底打消了她成为作家的念头。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又融入了默默无闻的教师队伍。
清晨,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倒应上了初中学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别有一番情趣。
苏浅骑着单车,没有撑伞,雪花肆意得落在她的头上、大衣上、车上,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微微拢紧了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