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一）

江沅（一）

隔日，清晨九点。

谢夷则经过一天的休息后状态好转了些许，他眼下的黑眼圈浅淡了，变成了淡淡的一层暗青色，不甚显眼。

原来，昨日他在与江沅分手便便乘车返家了。

谢家祖宅是栋两层楼高的独栋小别墅，目前住着三个人。

即谢夷则和两个从小照看他长大的保姆。

这对保姆是对夫妻，先生姓丁，妻子姓王，今年皆四十往上，不离开谢家一部分原因便是分心不下谢夷则。

昨夜，谢夷则是摸黑回来的，进入房间也是偷偷摸摸的，丁叔和王婶没有察觉到他受伤。

其中王婶是江南人，是跟随谢夷则母亲一起来的谢家，自从谢母和保镖私奔后，她便如同谢夷则半个妈妈，很当紧他。

“小先生！”王婶将早饭端到桌上的同时注意到了他手臂上的针眼，心中一恸，边摆盘边直言不讳，问：“您没回家这两天做什么去？”

谢夷则顺着王婶的视线瞅来，看见自己肿的足有一指高的手背，憨笑着用另外一只手稍作遮掩。

“这个吗？”为了不让王婶担心，他装傻充愣道：“我也没有注意，可能是不小心挂到哪里了吧！”

王婶狐疑地瞅了眼谢夷则，脸上表情凝重，显然是不相信，不过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搁那一个劲追问，单纯沉默地盛着粥。

几近凝滞的空气、越来越压抑的气氛，都令谢夷则坐立不安，就在他思索要不要再编造个理由来抚慰一下王婶时，他放置在长桌上的手机又一次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完全怀着庆幸的态度，谢夷则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助理声音沉稳道：“谢总，你昨天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只不过这华艺的老板目前我这边只找到了他的名字叫江沅，至于生平学历之类的，还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江沅吗？”

谢夷则的注意力完全谈话内容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王婶竟然通过电话的扩音效果听去他们的谈话内容。

王婶是南方人，身材矮小，皮肤白皙，一点点红晕在她脸上都表现的十分显眼。

谢夷则视线的余光留意到了她在听到江沅这个名字的瞬间表现出来的那转瞬即逝的薄怒。

“王婶，你认识江沅吗？”

交代了助理继续调查后，谢夷则便将电话挂断，从木讷呆滞的王婶手中接过几乎要被她舀到扑出来的碗，不经意一问。

王婶没有孩子，从谢夷则出生起便开始照顾他直至现在，即便中途有几年谢夷则出国留学，也是她陪同前往，所以某种意义上谢夷则如同她亲生孩子般。

对于谢夷则的询问，王婶没有隐瞒，略作沉吟后，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出放开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相册滑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交给谢夷则，并问：“这个江沅是不是长成这个样子？”

这张照片呈现出来的角度明显是从背后偷拍的，并且没有对焦，图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清照片里的人。

正是他昨日见到的江沅。

再三确认照片里的人是江沅后，谢夷则百思不得其解，王婶偷拍的理由。

“王婶，你认识他？”将手机推回给王婶后，谢夷则蹙眉道。

王婶很熟悉谢夷则说话办事的风格，几乎是谢夷则刚一开口，她便确认了他口中的江沅便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肉眼看见，王婶蹙起了眉头，忧心忡忡道：“小先生，你打听他做什么？”

谢夷则没有隐瞒，隐藏了部分细枝末节处的信息后，道：“有人告诉我，这个家伙会在未来成为我的竞争对手，所以我让人事先调查了他一下。”

王婶眉头越蹙越紧，直接皱成了一个川字。

她对谢夷则的说法确信不疑。

“小先生，你要有个心理准备。”王婶叹息着，面容纠结且又扭曲，并在长时间的沉默后，艰难地吐出实情：“这个人应该是老先生的私生子。”

老先生是王婶对谢父的专用称谓。

那边，谢夷则听完这句轻飘飘的话后，大脑嗡的一声，半晌没缓过来。

此时此刻，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

脑中的轰鸣声让谢夷则已经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全凭本能，他道：“王婶，你确定他是父亲的私生子？”

这种晴天霹雳丢出后，王婶丧失了注视谢夷则面孔的勇气，头颅低垂凝脚底的地板，搅动着衣角叹气解释着，“这个江沅的母亲是个模特，也是老先生公司的艺人，在小姐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她经常出入家中，而且……”

话说到这里，王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她咬唇瞅了眼谢夷则，见他已经恢复如常，正襟危坐。

“小先生……”

王婶惊讶于他身上那似有似有的压迫，喉咙滑动，咽了口唾沫，有些不自在地退后了一步。

“王婶，后续呢？比如你是为什么要投偷拍他的照片？”谢夷则恍然未闻，耸肩又问。

王婶注意到了他逐黯淡的瞳孔，也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氛开始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

从小照顾谢夷则长大，让王婶在一定程度上清楚他的性格。

谢夷则本质是冷血且又疏离的存在。

而且他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冷漠，王婶通过他脸上的冷笑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被辞退、抛弃的恐惧摄住了她的心魄，也让她第一次对谢夷则感到恐惧。

她瑟瑟发抖，上下牙齿打架道：“小先生，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是老先生临终前嘱托我们找到江沅的，所以……所以我才拜托私家侦探调查了一下这江沅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