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番外一
天弘三十八年,天弘帝驾崩于乾安殿,留遗诏传位于太子顾勉。魏王于当日派兵包围皇宫,意图诬陷太子谋害先帝,夺下皇位,继承大统。
后宁国公率三千精兵相救,将魏王逼入死境,见大势已去,魏王于殿前自刎而亡,贵妃王氏亦服毒自戕。贵妃兄长王卓因伙同魏王谋逆,被斩首于街市,一族几百口人流放幽州。
新皇登基后,还先皇后闻氏清白,追封其为懿贞皇太后,葬于显陵,封太子妃苏氏为皇后,开科取士,减免农赋,大赦天下。
此时发生于陶渺成婚十年后!
彼时,韩昶已然九岁,她与韩奕言的长女韩涟也满了三岁。
陶渺是在韩昶五岁时再度怀孕的,因非头胎,除惊讶之外,她倒没多么紧张。可韩奕言却因思虑过重,抱着陶渺一夜未眠。
从陶渺怀上韩昶到他出生甚至是长到一岁,韩奕言都没有参与,对于此事,他一直对陶渺抱有愧意。故而她怀上第二个孩子时,除了处理公事,韩奕言几乎整日守在她身边,许多事他能做便绝不假手于人。
那本妇科圣经到底不是白抄的,韩奕言对书中内容可谓倒背如流,平日里陶渺的吃食他比谁的小心,一定要自己尝过才敢让陶渺动筷,陶渺还同他玩笑,说他那谨慎的模样,跟内官给皇帝试毒似的。
怀韩昶时,陶渺除了嗜睡,反应倒是不厉害,可这第二胎怀到两个多月时,常是闻到一些荤腥便吐得昏天黑地,什么都吃不下。
韩奕言请来十几个大厨,做了各种清淡的菜色,挑着陶渺能下咽的一口一口亲自喂她,还亲手为她煎止吐的汤药,夜间更是不敢睡沉,陶渺微微一动他便醒转,生怕她有哪里不适。
等陶渺度过那段煎熬的日子,又复归往日的好气色时,韩奕言却是消瘦了不少。
按理这第二胎当比头胎来得顺,可韩涟的出生远没有韩昶那么省力,许是被韩奕言精心呵护了九个多月,陶渺比上一回生产时娇气了许多,一点也忍不住疼,哭得涕泗横流,吼得惊天动地。韩奕言心急如焚,不顾
婆子们的阻拦,大步闯进产房,握着陶渺的手哄她安慰她,恨不能替她承受。
甚至月子里,韩奕言依旧与陶渺同榻而眠,亲自照料,陶渺也乐得,非但不阻止,反而很是粘他。
府中几个请来照顾陶渺月子的婆子不由得咋舌,她们活到这个岁数,何曾见过这种场景,毕竟月子里有忌讳,按理夫妻二人是不可同房的,更不要说是同榻了。
连前来探望乔氏都忍不住道陶渺在韩奕言面前过分骄纵了些,这副样子未免有些不成体统,传到外头是要教人非议的。
她记得韩奕言没回京前,陶渺作为府中的当家主母,大事小事面面俱到,做得再好不过,可等韩奕言回来,她突然又变得同小孩子一般,总是依赖韩奕言,尤其是在私下里。
陶渺挑挑眉,敷衍地道了声知道了,乔氏却无奈,她哪里是知道了的样子。
不过她那位既是愿意这般肆无忌惮地宠着她,她也不能多置喙什么。
乔氏望着陶渺那生养了两个孩子却依旧纤细窈窕的身姿和容光焕发的面孔,不免感叹,能这样被自家夫君捧在掌心里疼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
她着实是个有福气的人。
虽乔氏时时敲打,可自打韩涟出生,陶渺非但没收敛,反而常带着孩子一块儿胡闹。
是日天热,陶渺抱着三岁的韩涟坐在长廊下的竹榻上乘荫。
平日韩奕言管得牢,不许她吃冰,那日韩奕言不在,陶渺便大着胆子命青竹去冰库里取些冰块,说她要吃冰镇的葡萄,青竹拗不过她,只得领命去办。
如今她的身边只剩下青竹一人了,琳琅是六年前出嫁的,她家中来信,说是为她定了门好亲事,那人是琳琅的青梅竹马,一直等着琳琅,琳琅自己也愿意,便向陶渺告了一声。
陶渺一早便将她们的卖身契还给她们了,此事她们全然可以自己做主,虽有些不舍,可事关琳琅终身,陶渺不能挽留,旋即为琳琅备了一份厚厚的嫁妆,派人送她回了老家。
琳琅走后,陶渺便操心起青竹的事,青竹却不愿意走,说家中没了父母,亦无兄弟姊妹,陶渺便是
她唯一的亲人,往后只想一直在陶渺身边伺候。
陶渺虽感动,可妙龄的姑娘,总不能一直耽误着,过了年纪便不好嫁人了。她请媒人为青竹在京城寻个好人家,可人家还没寻到,刘裕的幼子刘诚便求到了她跟前,说想迎娶青竹。
他早已代替年迈的父亲接替了管家一位,对青竹也是老早起了心思,只是碍着是陶渺的贴身婢女,始终不好开口,如今见陶渺为青竹寻人家,就再耐不住了。
刘诚老实本分,做事也勤快,陶渺倒没意见,私下问了青竹的意思,见青竹低眸羞赧,说全凭她做主,陶渺心下明了,便亲自为二人主持了婚事。
虽刘诚不欲青竹婚后继续在府中做事,可青竹舍不得,依然坚持要伺候陶渺,刘诚便没再反对什么。
青竹能留在她身边,陶渺其实比谁都高兴,若青竹和琳琅一样也离开了,她多多少少有些寂寞。
从冰库里取了冰,青竹又把葡萄放在冰鉴中,给陶渺送去。
陶渺摇着团扇,吃着葡萄,不亦乐乎,垂首便见韩涟昂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同她道:“母亲,涟儿也要吃冰葡萄。”
说罢,伸手便要去拿,陶渺一把举高冰鉴,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小孩子吃什么冰葡萄,对胃不好,还是吃糕点。”
“母亲坏,不给涟儿吃,母亲是坏蛋。”韩涟小脸一瘪,作势便要哭。
“涟儿乖,葡萄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可以玩点别的。”陶渺忙哄她,这个小祖宗要真哭起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她从冰鉴里取出几个小冰块,放在竹榻上,轻轻一推,冰块便向韩涟滑去,“喏,我们玩这个。”
韩涟用小手按住冰块,又将冰块推回给陶渺,一来二去,分明是无聊的游戏,她依然高兴地拍手,咯咯咯笑个不停。
韩昶到廊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陶渺一边往嘴里一个接一个地扔着冰葡萄,一边逗韩涟玩。
可这般炎热的天色下,韩涟手中的冰块很快就化成了水,落在衣裳上,胸前一片都变得湿答答的。
“母亲。”韩昶唤道。
“哥哥!”韩涟听到声儿,高兴地转过
去伸开肉嘟嘟的小手,“哥哥抱。”
韩昶熟练地托起韩涟的屁股,轻轻松松将她抱起来,虽只有九岁,可许是随了父亲,韩昶比一般孩子高了不多,都快赶上陶渺去了。
他瞥向陶渺手上的葡萄,蹙眉道:“母亲,父亲不是不许你吃冰的吗?”
陶渺瞧着韩昶这副端肃板正的模样,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父子,韩昶不仅是长相,连为人处世,行为举止都与韩奕言一般无二。
他尚在襁褓时便不爱哭,常是吃了奶便呼呼大睡,乔氏夸赞他乖巧好带,尽给陶渺省事。
再大一些,到了四岁上下,旁的孩子都在玩闹的时候,他却独喜欢待在书房中捧着书看,陶渺喊他出去玩他也不动,韩奕言看在眼里,便默默延请了翰林学士给他当先生。
他学得极快,许多书都是过目不忘,翰林学士赞不绝口,说韩昶往后定是将相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