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192章 张端睿假意笑了两声，却觉得那笑比哭还难听，回头一看，绵延的送嫁队伍一色大红，在白雪铺就的路上显得尤其惹眼，比他最骚包的时候更加拉风。
犹记得这“骚包”、“拉风”两个词还是木灵语玩笑般地教他的，那时候的她，不懂事，爱作怪，非为大家闺秀。而如今，却已经是沉静如水，欲嫁为妇了。
“语语，你的选择，我会尊重，可不代表我会支持……”张端睿遥望着远处消失在大道尽头的水天一线，轻轻道：“将来的路，可能更加难走。语语，你要记得坚强，那个人……也会祝福你的……”
木灵语低低应了，端正地坐在了轿子中央。张端睿缓缓放下了窗纱，脚下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他浑身随着马儿的动作一抖，忽然笑了。
“那么，哥哥就送你出嫁，为你护航了！”
“端睿……”
“诶，谨哥！”张端睿笑道：“你一个哥哥送嫁可不够，加上我吧！”
木诩谨无奈地笑，“不是，是你这身衣裳得换过……”于是吩咐人拿来一件暗红色的大氅给他，道：“披上这氅子吧，你一个人蓝衣，倒显得不伦不类了。”
“好嘞！”
张端睿顺手接过氅子一抖便披在了自己肩上，朗笑道：“那就出发！”
“一直走着的。”木诩谨极力融洽这种在大婚之日不该有的萧瑟氛围，开玩笑说：“想不到从来都是别人为你把风护航的，今儿你也给别人护航了。”
“这有什么？大海之上狂风暴雨旋涡险滩多了去了，我一次又一次都化险为夷了的，也说不上是别人给我护航，更多的时候是和一船水手一起团结协作，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所以，其实要论有多少危险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要从中知道一些道理。比如坚持，比如不放弃，比如自信。”
他说得大声，又是紧挨着花轿的，木灵语不可能听不到。木诩谨也知道他是在借此劝导轿中的妹妹，也不插话，任由他天南海北地侃。
这一路侃去，便到了秦府的正门。
下轿子、过火盆、跨门槛，鞭炮声、祝贺声不绝于耳。喜婆背上了她，来到了正屋前厅。
盖着盖头，她不知道面前的情形。随着喜婆搀扶的动作下跪，听得周遭有人喊“一拜天地”，便拜了下去。
随后起身转了个弯，再次被喜婆压着跪下，听得一声“二拜高堂”，便又拜了下去。
只是……谁为高堂？
“大舅父，您在这儿啊？”张端睿不待新婚夫妇站起便上前打了个千，话里有话地问那端坐高堂之位的人：“怎么晚辈求见您跟您说话，您不搭理我，送我进宫去就不见影儿了？”
木载朴咳了一声，再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今儿办事儿呢，你以后再问。”
张端睿喘气声轻微地粗了一些，别过了头。
“夫妻对拜——”
木灵语低下头，跪下去的时候听到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是秦慕杉一向的咳嗽声，在好几年前她老听到，这些年少了，却没想到因为她的任性害他又旧疾复发……
磕下头去的瞬间，女子觉得右后侧有一股冷风袭来，心里莫名发紧，却与几个月前的盛夏离开京城时经过城门口的感觉一模一样。
慕容……清么？
“送入洞房——”
柔顺地站起，再任由着喜婆搀着进了新房，作为新嫁娘的她从头至尾都蒙着盖头，不知道外面是何人何景，却也好，不用去考虑自己该怎么办。
房外热闹，房内宁静。易嬷嬷和喜婆守着她，外间还有婆子丫鬟，却也不嫌空的慌。女子坐在喜床上，觉得身下有些铬，伸手一抹，却是好些干果。
“新娘子可别把富贵洒了，这可是早生贵子啊！”
喜婆喜滋滋地上前将木灵语弄凌乱了的干果摆弄均匀了，再给她拂了拂有些褶皱的衣摆，说：“老婆子我还没见过那么清秀的公子，新娘子真是好福气！新郎官人长得俊，脾气还温柔，以后新娘子可尽等着过好日子呢！”
这些话都是些应景的吉祥话，易嬷嬷知道，却觉得这话会让姑娘伤心，便拉了她下来瞪她，不让她再开口。瞧着盖头没有什么波动，也没听见姑娘说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外间丫鬟和婆子欣喜地叫嚷着，身为新嫁娘的木灵语却没什么太大的激动或紧张。或许是因为两个人极其熟悉，且又是在演戏，所以不觉得有多尴尬。
男子进了屋，坐到了喜床上，任由着喜婆蹲下把他们的衣摆系在了一起、说了讨喜的吉祥话后退下后，才开口道：“都、都下去吧……”
“恭喜少爷少夫人，贺喜少爷少夫人。愿少爷少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丫鬟们齐齐拜下口里说着祝福话，这才偷笑着一个个挤眉弄眼地退了出去。易嬷嬷看了两人一眼，也退了出去。房里红烛燃着，灯芯噼啪作响，秦慕杉低声咳了下，说：“人都走了……”
木灵语胸口一放松，轻声出口叹气，慢慢揭开盖头道：“很饿……”
秦慕杉似乎轻笑了声，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碟子，说：“自己不知道偷着吃点儿？”
“忘了……”
木灵语想着出门前到董氏处，心情便处于低气压，到被喜婆背着上花轿，再到张端睿的贸然“截轿”，也不知道现在该庆幸解脱，还是为将来的生活发愁。
男子身子孱弱，静静坐在喜床上。女子起身想去拿点心，却又忘了二人衣摆是袭在了一起的，顿时纷纷朝前扑去。
男子惊呼一声，猛然间已经拉了女子的手，算是降了些力道，自己却还是摔在了地上。二人腿相压，身子却还是错开的。
木灵语懊恼地道：“为什么成亲要系这个？”
秦慕杉只是笑，却又剧烈咳了起来。
木灵语赶紧解下了两人袭在一起的衣摆，跑到桌边倒了杯水回来，扶着他的背轻轻地让他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