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唤我一声秋诗可好
庄后同我想象中的模样一点也不一样,我原以为,就是这样一个手握大权,势力堪比北齐皇帝的女人,她的面容应该是坚毅的,雍容华贵的,再不济,也应该是无畏无惧的。
可是不是。
晕黄灯光下的这个女人,小巧玲珑,五官清秀,闪烁的眼神间,有两分灵动,两分果决,还有六分的苦涩。任谁一眼也能瞧得出来,所谓的北齐皇后一手遮天,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被逼的。
被谁逼的呢,我想,应该是连逸吧。当然也不排除是连颂的可能,只是现在连颂已经死了,庄后若是被他所逼,那应该已经解脱了吧。
我的脑子里瞬间脑补出庄后爱连颂,连逸爱庄后杀连颂谋权篡位夺美人的凄婉爱情故事。
“本宫将你们叫来……”庄后突然苦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们解释,“这么多年了,我总是不能适应说本宫……以前他在的时候给了我特许的……只是现在……”
随着长长的一声叹息,庄后低下了头。
半晌,庄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是个幸运的姑娘。”
我想,幸运不幸运,其实也是见仁见智吧,当初穆子卿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选择让我冒风险救于依莲,我被喂了十几年的毒,还被他用来养虫子,到最后还要给我心口来一刀,直到现在我还要为了解体内的毒四处奔波找解药,这样看来,谁又比谁幸运呢。
但是如果她嘴里的那个“他”是连颂的话,我确实要比她幸运。
“这人啊,恨得久了,就难免会想看看爱是什么样子的,”庄后苦笑,看着我们似乎在解释,“穆公子找上我的时候,我当时正想要连逸的命,听到穆公子愿意同我做交易,来换取红云斛,我就忍不住想啊——”
“我当年,也是爱过的,可是现在,我的爱去哪里了呢?”
我有些尴尬的站着,这庄后看起来今天很是多愁善感啊,可是在我跟穆子卿两个外人面前多愁善感,这有点……太那个了吧。
我看了一眼穆子卿,他倒是怡然自得的站着,一点没有不适的神色。
“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想见见蒋姑娘,”庄后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穆子卿,“刚刚说了那么多,穆公子应该能对我放心了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对蒋姑娘说,能不能请穆公子……”
我微微笑的站着,穆子卿自然不会将我随随便便丢给一个危险的陌生人,我可是他的宝贝呢……
只是我还没反应过来,穆子卿竟然已经点了点头,推开门出去了!
“哎——”我的呼唤喊到一半,在庄后苦涩的眼神里愣是停了下来。
算了,我也不是废柴,多多少少也是有功底的,要是庄后真打算对我做什么,我还能傻傻的随她摆布不成!
我回过头来看着庄后,她突然站起来拉住我的胳膊。
“蒋姑娘,”庄后将我推到她刚刚坐着的椅子上,“从刚刚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愿意让别人喊你穆夫人的女子,所以我喊你蒋姑娘,希望你能舒服一些。”
我瞠目结舌,她,怎么知道。
我确实不愿意被别人喊穆夫人,总觉得那样没有了自己,整个人都在穆子卿的阴影下活着。也不能说是阴影吧,只是不愿意做一个在世人眼中依附着他的女人,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对穆夫人这个称呼,很是抗拒。
可是这是在外面,我不能因着自己的不舒服改变其他人的想法,毕竟,在这个朝代,这是很合理的事。
可是没想到庄后居然看出来了。我记得刚刚进来的时候,她拢共不过喊了我一声穆夫人。
心思这般的玲珑剔透。
“皇后心细,”我想从凳子上站起来,却被庄后摁住,我只好坐回去,“画未诚服。”
庄后笑了笑:“蒋姑娘若是不嫌弃,喊我一声秋诗可好?”
我差点咬着舌头,秋诗,秋诗,这般幽雅的名字,配上这般玲珑的人儿,本该是最应该被人放在怀里好好疼宠的,可是庄后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我垂下眼睑,轻声道:“秋诗。”
庄后的眼中闪过孩子般的憧憬和怀念:“自从他走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庄后是这般玲珑的人,也许……她曾经最天真最美好的模样,在她口中的那个“他”面前绽放过,只是时过境迁,那个呵护她的人已经没有了,她没有继续天真美好的理由,只能让自己成长起来,成长为别人害怕的模样,那样即使呵护她的人不在了,也不会有人欺负她。
想着她会有怎样的故事,我有些走神,冷不防庄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到我面前:“蒋姑娘是个性情中人,秋诗有一事想请蒋姑娘帮忙,还望蒋姑娘能够……”
我连忙站起来扶她:“皇后这是做什么,这般大礼画未可受不起啊,有什么话起来说。”
庄后摇摇头,神色很平静:“蒋姑娘不必惊慌,秋诗这个礼,蒋姑娘受得起。”
我愣了愣,心里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慢慢的坐了回去。
庄后这个忙,应该是不好帮啊。
我不敢贸然说什么,同情她怜惜她是一回事,为她赴汤蹈火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皇后有什么事,先说来听听吧。但凡画未能帮的上忙,定然义不容辞,但若是……”
我停了停,相信庄后能明白我的意思。
庄后感激的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妆奁盒子,然后将那个盒子拿过来递到我手里。
我心里一愣,难不成我还真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信物都拿出来了。
庄后将妆奁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根束发的玉簪,通体的……血红,做工很粗糙,打磨的也不完美。
“蒋姑娘,”庄后重新跪到我面前,眼中带了泪,“我这一辈子是被锁死了,所以我想恳求蒋姑娘,能不能将这根簪子,替我送到我夫君的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