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焰火

被车外漫天的乌鸦叫声弄得几乎精神崩溃的老张，无意中看到，郝平正在用奇特的眼神看着自己这边：

不是仇恨，不是敌视，不是警惕；也没有同情或者关切——

仅仅只是漠视，平淡的漠视。就好像老张，以及其他调查团成员，对郝平他自己来说不但完全不构成威胁，甚至根本就已经是陌路人了一般。

老张回忆起之前，在旧镇江城的西津渡保护区的那夜，郝平在痛殴了自己之后，却又放过了自己——只是因为，郝平一心想要复仇的对象仅仅只是杀死卢正义的凶手。

“这家伙对我已经没兴趣了……”老张心里明白。

对方要找的人，其实是凤麟，也就是此时，正在外面不远处操控着各类野生动物的那个小姑娘。

他看见郝平嘴里微微张动，无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举起双拳，一跃而起，跳出了乌尼莫克的车厢。

此后，车外传来的是一片惊天动地的乌鸦嚎叫，以及令人心惊胆战的郝平徒手挥拳对抗乌鸦的肉体搏击之声，其中不乏大量血肉横飞和骨骼碎裂的噪音。

但老张对此已经没了反应，只是瞪大眼睛，出神地盯着车厢里的几个人，几具尸体。

他已经对杀戮感知得够多的了。

他感觉自己非常疲惫。不是晕倒昏迷，也不是肉体的疲劳，而是心灵的疲惫，或者说，厌倦。

——这样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梅子和嘉嘉都已经死了。知雨和杨瀚距离死亡也只有一步之遥。而他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然后，在这时，他听到自己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跑来，最后站定在自己脑后。

不管来者是谁，此时只要随便用什么武器攻击老张一下，老张都只能乖乖送死——他现在已经连回头起身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

但那人不是敌人。

那人伸出双手，伸到老张的腋下，果断而坚决地将老张拖出车厢外，一直拖到乌尼莫克车厢旁的一个炮弹坑中。

然后，那人放下老张，跑回车厢内，继续开始拖其他的队员。

***

老张费劲地撑起身体，看出是赵沱。

这个家伙总算是回来了。

赵沱一声不吭，一趟趟地从乌尼莫克的车厢中将剩下的人——知雨，杨瀚，都拖出车厢，一直拖到弹坑内、老张的身边。然后他又将车厢里的嘉嘉遗体用双臂横抱着捧出来，摆放在弹坑旁边的地面上。

这几分钟时间里，在这片厂房废墟的另一端，正有数百只的乌鸦，与郝平发生着激烈的肉搏战，但由于距离远，老张看不见战况，只能远远地听着那里发出的聒噪之声。

在此之后，老张看到，赵沱又一次回车厢内，在里面不知做什么，呆了半分钟左右时间，然后才出来。

回到弹坑里，他蹲在老张身边，一边检查老张浑身的伤势，一边嘴里对老张念叨着：“真没想到，木厦这老小子还挺不住那家伙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