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浣溪沙（3）
“他们招惹谁了！他们什么都没干！他们就这样被两个恶妇害了，差点丢命！”乔婆子嘶声叫喊着，仿佛遭遇了世间最凄惨的事情。
如此精湛卓越的演技，放在陆轻岚曾经生活的二零四三年，足以将奥斯卡小金人抱回家里。
陆轻岚笑吟吟地看，对身旁的陆流霜说道：“莫怕，他们占不了我的便宜。”
话音落下，乔婆子一个踉跄，突然摔进水田里。
“哗啦——”又是一声响。
“好玩吗？”指使小鬼把乔婆子推下去的陆轻岚询问陆流霜，“三个人，一个心眼坏到故意要弄脏你的衣服，结果摔下水田；一个撞了过来想偷我的香囊，扑倒在地上弄伤自己；最后一个满口胡言诬蔑我们，现在也摔下水田和她的宝贝乖孙作伴了。”
“……”
陆流霜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话，她已经做好叉着腰将乔婆子大骂一顿的准备了，谁知乔婆子这么戏剧化地摔下水田……
说起来，这真的是妹妹暗中捣鬼？
妹妹和从前太不一样了。
陆流霜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太巧了。”
陆轻岚含笑说道：“是啊，太巧了。也许老天爷看不过去，特地惩罚他们呢？我们姐妹二人也是倒霉，光顾着说话，一不小心就来这里，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下次说话可得注意点，千万别犯了同样的错误。”
“乔家大郎来了。”陆流霜看向提着一把柴刀从屋里走出来的中年汉子，“自己撞到水田里的孩子，是乔家大郎生了好几个女儿才得到的小儿子。”
“生了好几个女儿？”陆轻岚有一点纳闷，“屋子里好像有三个女孩子，都是乔家大郎生的？”
“不是。”大家都住在十八杏村，陆流霜对乔家也有几分了解，“听说乔家大郎和他娘子生的第一个女儿已经被嫁出去，第二个第三个女儿送给别人当童养媳，第四个女儿似乎被溺死在河里，没有人见过。”
溺死亲生女儿？
陆轻岚大吃了一惊。
原谅她前世生活在相对和平的二零四三年大都市，没有听说过如此可怕且耸人听闻的惨事。
“这里比桃溪庄更看重男丁。”陆流霜说，“在桃溪庄，女儿可以进祠堂里，媳妇也可以进祠堂，生了女儿基本没有溺死的。就算是程家那样天天闹腾的，也没有溺死掐死女婴的事情发生。但是，在十八杏村，女人不能进祠堂，第一胎生了女儿要被戳着脊梁骨说不会生孩子，女婴被溺死之事……现在也有。”
就是因为十八杏村不把女人的命当命，陆流霜才不喜欢这里。
先前陆轻岚提议搬家，陆流霜是真的认真考虑了可行性。
陆轻岚摇头：“太可怕了。”
此时，乔家大郎已经走了过来，看着陆流霜：“白七他媳妇，你怎么会在这里？”又瞧了瞧陆轻岚，在她身上的玉簪和璎珞这两件精致饰物上流连了几秒钟，问道，“这位夫人是……？”
相较乔家的两个熊孩子，以及蛮不讲理的乔婆子，乔家大郎还算有礼貌。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故陆流霜的表现也颇为礼貌客气，道：“这位是我娘家的妹妹。你的母亲和儿子掉进水田里了，你先把他们捞起来吧。”
乔婆子已经从水田里爬起来，正叉着腰大骂陆流霜。
乔家大郎露头，乔婆子立刻命令儿子：“你把那两个恶妇丢下来！她们将我们乔家的命根子推下水田，又把我推下水田，老天爷怎么不降下一道雷劈了她们！”
老天爷是不会听从乔婆子命令的。
但是陆轻岚持有山神印，可以操纵天象。
随着她的念头转动，天色阴沉下来，云朵遮住散发光和热的太阳，从白色渐渐变成灰色，又从灰色向黑色发展。
天气变化得如此之快，乔家大郎意识到了，心里咯噔一下，把手递给母亲：“阿娘别骂人了，先上来吧。金娃还在田里坐着，我怕他着凉了感冒。”
昨天是立夏，天气也很热，但时不时下一场雨，乔家大郎是真的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
“对哦，金娃！”乔婆子连忙低头一看，推了金娃一把，“哭什么哭！赶紧起来！”
“哇哇哇哇哇哇……”金娃被奶奶推了这么一下，顺势倒在水田里蹬腿打滚，扯着嗓子大哭，“呜呜，我被那个臭女人推下来了！我要她死，不然我赖着不起来！我要她把香囊赔给我！呜呜呜！”
陆轻岚冷漠地看着金娃。
也不知怎的，她觉得烦透了。
一只水鬼悄无声息地从水田里冒了出来，把金娃的脑袋往泥浆里按下去，金娃感觉到自己的脸埋在泥浆里，呼吸困难，连忙想把脑袋从泥浆里抬起来。
然而他一个小孩怎能反抗水鬼？
他的头根本抬不起来，他的眼睛被泥浆糊住了，他的鼻子被散发着腥味和腐烂味道的泥浆堵塞了，他的嘴巴也进了泥浆，尝到泥浆的古怪味道……他开始挣扎起来，拼命地想把自己从泥浆中拔出来，却始终不能如愿。
他甚至不能叫喊，不能告诉奶奶和阿爹，他感觉到死亡的逼近。
小孩子未必懂得死亡有多么可怕，但生存是世间所有生物的本能，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东西的金娃同样恐惧着死亡。
他后悔了！
他不该赖在泥浆里不起来的！
后悔是最无用的情绪，后悔无法改变什么。
在位置高出水田的路上，陆轻岚居高临下地看着泥浆里挣扎的金娃，心中无悲无喜，如同面对一只挣扎的蚂蚁，蚂蚁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心系儿子的乔家大郎第一个察觉金娃的情况不对劲，忙叫道：“阿娘，金娃！你快把金娃拉起来！”
乔婆子冷笑：“他喜欢赖在泥浆里，让他赖着！大郎你的耳朵聋了是不是？我教你把那两个毒妇踢下来，你怎么不去做？快点！我要看她们在泥浆里打滚！”
乔家大郎没有照做，他越发觉得金娃的处境危险，跳下来想把金娃从泥浆里解救出来。
陆流霜也发现金娃在挣扎，看到乔婆子浑然不在乎金娃的生死，对自己婆婆的那点不满突然消失了，轻声说：“其实嘉祺的阿娘还是不错的。”
“那得看看和谁比较。”陆轻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