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府城珠州
谷雨刚过，大川府就像进入夏季一般，天气热得招人厌烦。
对路上风尘早有预见的陆轻岚在出发时给驴车加了防尘防沙的符咒，并没有特地隔离难闻的气味，此番鼻子遭殃，气得掀起一场风把周围吹了一遍，吹走臭味。
人们不知风从何处来，嚷嚷着凉快，求老天爷下一场小雨降温。
陆轻岚：“……”哼，才不下雨！
驴车排着队进城，守城门的士卒照例是要检查一下的，让陆不忘推开车门，往里面看一眼就给驴车过去了。
进了珠州城，陆轻岚跟沈行之咬耳朵：“我以为他们会让我给他们银子，不给就不许我们进城，或者要求我被他们摸一把。”
沈行之无言以对，良久，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陆轻岚嘿嘿笑：“书上看到的，说城门吏盘剥进出城的商人，想出各种名目收好处。”指着街边卖肉包子的铺子，“饿了，我想吃香喷喷的肉包！”
“好，我给你买，稍等。”沈行之吩咐陆不忘停车，自己跳下车买了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和馒头，两只大馒头给了陆不忘，热腾腾的肉包子送到陆轻岚面前，她不伸手来拿，他便把包子送到她嘴边，“趁热吃。挺多人买包子，味道大约是不差的。”
“啊呜。”陆轻岚咬了一口肉包子，失望道，“一般，不过这味道对得起价钱。”
“包子卖给平民百姓，跟茶楼里的包子不一样。”沈行之觉得包子很好吃，他还给自己留了两个馒头。
吃过包子，陆轻岚给赶车的陆不忘指路：“走这，我们先去客栈。”
耳报神打听的客栈，价钱合适，房间被褥也干净。
陆轻岚要了一间上房和一间普通房，在客栈里喝了一壶茶，歇够了，才去铁匠铺买斧子锯子。
相较高德县，珠州城的铁匠铺很是警惕陆轻岚，疑心她买斧头锯子的目的不单纯，叫陆轻岚好笑，“几十把斧子锯子，能够干什么大事？真是草木皆兵！你们不做我的生意，我找别人也是可以的。”
铁器的价格很高，而陆轻岚对斧子锯子的质量要求高，铁匠铺想赚这笔钱，又怕钱烫手，索性找来街上巡逻的衙役。
见了官府的人，陆轻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大方方地将路引给衙役看了，道：“身份来历都是真的，出了事尽管查。”
衙役打量着她和沈行之，觉得这两人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衣着打扮讲究不贵气，问：“为何不在高德县买斧子锯子？你们高德县的铁匠铺，不会拒绝你们的生意。”
“高德县的铁匠，不如珠州城的技术好。”陆轻岚说道，“我们明天回高德县，珠州城的铁匠铺可以在我回去之前把我要的斧子锯子准备好。”
她还想看看珠州城有多繁华，给了铁匠铺一笔订金，约好明天取货，便与沈行之走了。
大川府近海，有天然的深水港，地理位置特殊，是大周朝对外开放的贸易口岸之一，常有巨船停靠。街上可以看到极具异域风情的圆顶或尖顶建筑，偶尔会遇到头发和眼珠子五颜六色的异域人，着实新奇有趣。
珠州城内生活着近百万人，人力车已经出现，一般是单人单座，价钱便宜，买不起车的人赶路，通常是叫人力车的。
陆轻岚打发了陆不忘，坐在沈行之仔细擦干净的人力车上，仰头朝沈行之笑道：“行之对我这么体贴，会把我惯坏的。”
沈行之把买来的草帽戴在她头上，“阳光炽烈，莫要晒伤了。”
陆轻岚点点头，拔了桃花簪子，把浓密黑发编成辫子，这样戴帽子舒服。簪子挽起头发卡着草帽，草帽戴不稳，人也不舒服。
在另一辆人力车上坐下的沈行之看见她散了头发，默默反思自己考虑不周到。
他应该买一把伞给她遮阳光，不过一直举着伞很累，戴草帽不累。
待会儿买一把伞吧，他给她举伞遮阳。
其实搭乘驴车是最好的，驴车里不闷热，空间大，还不会被太阳晒伤。
唉，爱妻喜欢尝试新事物未必是好，就像舍驴车而选人力车，这不是闲得发慌是什么？
忽见陆轻岚笑着对他摇了摇手指，沈行之解读不出这个动作的意思，直到一阵阵凉风吹过来，绕着人力车久久不散，才晓得这风是爱妻召唤的。
这简直……
轻岚真是疼爱他。
沈行之感受着拂面的凉风，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喜欢新事物，还是由了她的性子尝试罢，她晓得新事物的缺点，便不会好奇了。
在沈行之想着事的时候，陆轻岚和拉车的人说话：“师傅，珠州城有多大？你从东城门跑到西城门，一路畅通阻拦的话，要花多少时间？”
师傅很少遇到女客，像陆轻岚这样搭讪的女客更少，本着给钱的客人都是得罪不起的大爷，师傅摇头道：“没试过，不知道。大约要跑三四刻钟吧？”
陆轻岚哦了一声，问第二个问题：“你住在珠州城吗？”问完就被不平坦的地面颠了颠，她熟练地召唤山鬼，命山鬼抬起两辆人力车。
师傅觉得车一下子变得轻了，以为陆轻岚掉下车，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陆轻岚好端端地坐着，暗自感到纳闷。
“小的不在珠州城住，小的住在城外。”他说，“农忙时要下田干活的。”
“这样，府城的水稻是一年两熟，还是一年三熟？”陆轻岚又问。
“一年两熟。”
“你家田地多吗？田地是自己的还是佃的？”
“佃的地主的田地，小的哪里买得起珠州城外的田地，要是买得起，也不用顶着大太阳干这样的活赚钱。”
“照你这么说，珠州城外的田地都是大地主的？”
“嗯。”
“要是我在城外买田地，能买到吗？”
“那要很多钱的，而且你买得到，未必就守得住。”师傅抱怨了一番地主的嚣张狡猾，念叨自己家干不动活的阿爹阿娘、过了二十岁还娶不上媳妇的兄弟、年幼的孩子和做刺绣做到眼睛昏花的妻子，最后说道，“珠州城的繁华热闹，跟我们这些穷鬼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