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回家
陆轻岚喝了一杯茶，嫌这粗茶的炒制技术差，倒了一杯白开水晾着，走进厨房。
她的四姐陆华浓坐在灶口前，怔怔地看着灶里的火，衣服不知在哪里擦出一块灰黑的痕迹，自小爱干净的陆华浓竟没有注意到。
“四姐。”
“岚岚来了？进厨房干嘛？厨房里脏。是不是觉得饿了？”
陆华浓抬起头，露出温和笑容。
这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即便面对关心她呵护她的血缘至亲，也不愿意被瞧见自己脆弱无助的模样。
在陆轻岚看来，不服输不是不好，但人不能一直绷紧神经活着。
时时刻刻不容自己松懈，如此活法，太累。
“我不饿。”陆轻岚拍了拍陆华浓沾上黑灰的衣裳，黑灰缓缓抖落，仍残留些许，怎么拍都拍不下来。
“该换一件衣裳。”陆华浓道，“岚岚比从前细心。”
“四姐有多久没进厨房了？”陆轻岚问，“回咱家帮忙做饭不算，四姐平时都不进厨房的吧？”
“贾家有厨娘丫鬟，轮不到我亲自下厨做饭。”陆华浓道，“我有点后悔。”
少奶奶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这样没了，值得吗？甘心吗？
她为贾家付出那么多，自是不甘的。
陆轻岚蹲下来，把灶口的木柴往灶里推去，冷酷说道：“后悔没有用。四姐已经和离，循着这条路走下去，未来会更好。”
“岚岚太年轻了，还不懂。”陆华浓摸了摸陆轻岚的紧窄衣袖，“穿惯绫罗绸缎，再穿粗布麻衣，会嫌弃料子粗糙。四姐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四姐老了，再嫁的夫婿不会比贾茂才优秀，婆家也不会比贾茂才富贵。女人没有夫婿，没有儿子，也没有婆家护着，是个人都想欺负，说闲话的到处都有，会过得很艰难。”
“二十六岁，能说老么？”陆轻岚确实嫌弃过古代的衣裳穿在身上摩擦皮肤不舒服，但穿着穿着会习惯，她也不认为自己这辈子穿不上好衣裳，“阿爹阿娘今年五十三岁，依然下地干活，四姐二十六岁，还很年轻呢！”
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二十六岁老么？
真心不老。
说到底，是古代普遍早婚，以至于二十六岁的女人在婚姻市场受苛刻。
“像岚岚这样的，才是年轻。”陆华浓捏了捏陆轻岚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心里微涩，“你呀，现在是花儿般美丽的年纪，四姐比不上你年轻美貌。”
“按照四姐的说法，我是不是应该嫉妒宁宁和静静比我年轻？宁宁和静静是不是羡慕狗牙比她们更小？”陆轻岚失笑，温柔说道，“四姐，每个人都会长大，每个人都会老，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四姐说后悔，那就回贾家去，贾茂才定是惦记着你的。”
对于她的建议，陆华浓摇头，断然说道：“我已离开，不可能回头！贾茂才确实惦记着我，可他不喜欢我。等到他与我仅剩的情分消耗殆尽，他会憎恨我，会盼着我死。”
她了解贾茂才的心理，所以她和离，并且不会破镜重圆。
即便现在的贾茂才像当年那样喜欢她爱慕她，他的喜欢和爱慕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消退，并演变成厌弃憎恶。
他不是她的良配。
也不是这个世间任何一个女子的良配。
“我懂了。”陆轻岚扬起笑脸，挠陆华浓的掌心，“四姐一点也不糊涂，四姐很明白，四姐的后悔不足以让四姐回头。四姐其实是不习惯离开贾家，过一段时间，四姐习惯了，就没事了。”
人会害怕未知，相较于已知的做贾家少奶奶的未来，和离的未来充满了变数。
陆华浓不是后悔和离，而是对未知的未来感到彷徨。
就像陆轻岚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的。
陆华浓被妹妹挠得手心发痒，忍不住动了动手掌，笑道：“岚岚成亲了，学会安慰人了。”
“不是成亲了才会安慰人，是因为你是我四姐，我才安慰你。”陆轻岚冲她眨眼。
“就你嘴甜，哄得四姐开心极了。对了，之前说过帮你卖胰子，如今怕是卖不成了，岚岚勿要怪我。”陆华浓不再纠结于未知的未来，看向陆轻岚头上的桃花木簪，“这簪子雕工淳朴自然不匠气，是沈二送给你的？”
“嗯。”陆轻岚无意在刚和离的陆华浓面前秀恩爱，拉着陆华浓起来，“四姐别在厨房发呆了，咱进厅里说话。阿爹阿娘看不见你，准会担心你。”
刚来到客厅，便见龙春华站起，要寻陆华浓。
陆轻岚把陆华浓推到龙春华身边坐下，说：“你们说话，我去找行之回来。行之该卖完干木耳了，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没事，我留了人在贾家门口守着，见到他会把他带过来。”陆华浓细心体贴，行事为人挑不出毛病，立刻说道，“岚岚若是挂念沈二，我让细草给你带路。”以为沈行之跟陆轻岚说了去什么地方卖干木耳。
沈行之身边有山鬼跟着，陆轻岚随时能找到他，陆华浓好意提供帮助，她点头：“好，细草，咱出门去！”
古代不同于现代，订的席面至少要三刻钟才做好，送上|门又要时间。
等她找到沈行之回到这院子，估计陆华浓等人还没开始吃呢。
细草长住县城，平时不怎么出门，对县城的熟悉程度一般。陆轻岚没有让她带路，两人边走边说话，从院子所在的巷子里出来，来到街道上，不出二十分钟就找到沈行之。
“行之！”
远远看到沈行之，陆轻岚高声叫道。
沈行之听出她的声音，立刻看来，见到她，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他朝她招手，掏出铜钱给卖东西的小贩，拿着一片亮晶晶的糖画挤过来，把糖画给她：“吃。”
眼睛里只有她，完全看不到细草。
陆轻岚并不接糖画，张开嘴。
沈行之明白她的意思，将糖画送到她嘴边，让她咬了一口。
“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