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路在远方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夜色已浓,卫嘉盈缩在沙发里,抱着靠枕沉默着。元柏廷站在落地窗前。
外面冷月银辉,如银泻地,洒满庭院。一片夜色寂寥,树影风摇。
“是什么人?欺负你的那个,是什么人?”元柏廷问道。
卫嘉盈咬紧牙关,脸部肌肉抽搐起来。那种深深的羞耻感,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同学?同事?”
卫嘉盈微微摇头。
“领导?长辈?”
卫嘉盈攥紧了拳头,抱紧了靠枕,头低了下去。
元柏廷目光犀利的从她脸上扫视过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转头摸了一支烟出来,刚想点上,又觉得不太好。把那支烟重新塞回烟盒,抬头问道:“你想换个工作么?”
“我最近正打算招个助理,帮我做一些文秘和行程安排方面的事。”
“我们公司最近业务增长很快。我的工作量太大,需要一个助手来帮我处理一些事情。”
“你要愿意的话。我可以优先给你面试的机会。”
“工资方面也不会太低,实习期一个月,实习期三千五,过了实习期六千。你考虑一下。”
卫嘉盈满脸讶异。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好?”
元柏廷被问楞了,破天荒的露出羞赧的神情,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说道:“也许,我是个好人。”
卫嘉盈眼睛闪了闪,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丝异样。
元柏廷脱口而出的时候,只是直觉的想要帮助别人。现在被猛的一问,好像真心忽然被发现,顿时不好意思了,脸颊热热的烧了起来。他赶紧扭头看向窗外,假装自己没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强装镇定的样子,落在别人眼中,是怎么样的可爱。
其实,大凡人们在面对自己的真心时,都是如此。真心总是善良的,有些羞涩的。像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总是被人们小心翼翼的隐藏。因为真心是宝贵的,是人们心底最真纯的热情和爱。
卫嘉盈呆了片刻,第一次看到某人世故壳子下那种孩子样的神情,还有那不好意思瞥过来的亮亮的眼神。她的心好像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心门被打开了。
客厅的气氛一时间奇怪起来。
卫嘉盈的眼神变深了,凝视着那个因为害羞有些闪避的男人。她笑意盈盈的抿了抿嘴唇,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元柏廷脚下一挪,想要逃了。侧着身对卫嘉盈说道:“你先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卫嘉盈看着他逃一般的走出去,起身到窗户旁边,扯着窗帘,看着他走出院子离开。
她喃喃的说道:“还真是可爱!”
元柏廷狼狈的逃了出来。晚上千年不遇的失眠了。
他辗转反侧、卧不安席的想着卫嘉盈的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那么好?”
他觉得他根本没那么好。从来他也没特别对谁好过。可是为什么?就对她不同了呢?不自觉的就......这好像不像他。虽然他正儿八经的是一名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
可能是因为柏松把人家给撞了,她没了父母,又被人欺负。他只是看不过去,义愤填膺、出手相助,帮了一把而已。
没错,就这样。人民军队爱人民。
潦草的给自己的困惑做了个总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总算能安心睡觉了。他好像忘了,他虽然在部队大院长大,却并没有参军。还有一样东西是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的。不过,也不会很久了。
殡仪馆的等待大厅里坐满了人。人们的脸上有悲伤、有麻木,也有平静。逝者已矣,生者尚存。生老病死,周而复始,再平常不过。除了接受现实,又能怎样呢?
爱和生死,是所有人都不能逃避的现实。
等待大厅的南面是一整块的玻璃墙,里面是一整排的焚化炉。不时的有棺材从一个个焚化炉的后面推进去,等到从前面出来,就变成了一具人形的骨灰。穿着礼服的工作人员,拿着工具,轻轻的聚拢着亡者的骨灰,把这最后的骨殖收进黄色的绸布袋子,再放进亲属们准备好的骨灰盒。
玻璃墙前,亲属们静静的看着,看着昔日朝夕相处的亲人,就此往生极乐、阴阳两隔。
三三两两的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相互安慰着,等着大厅尽头的那个小窗口打开,叫着自己去世亲人的名字,然后去领骨灰。不时的有名字被报出,亲人们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捧过骨灰盒,跟着遗像,由礼仪兵引导走出大厅。
卫嘉盈背对着玻璃墙坐在椅子上,抱着妈妈的遗像,一遍又一遍的擦着玻璃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泪已经流干了,虽然红着眼圈,眼窝却没有泪。
元柏廷安静的陪在卫嘉盈旁边,手里拿着水和纸巾,以备不时之需。他今天利落的穿了件黑色皮衣,修身的黑色长裤裹着笔挺的双腿。下巴胡子刮的泛青,很是精神干练。
“梁玉兰。梁玉兰。梁玉兰的亲人在么?”小窗口那里忽然传来了卫嘉盈妈妈的名字。
卫嘉盈赶紧站起来,小跑着过去,对着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说道:“在、在,我就是。”
窗口里推出一个沉沉的骨灰盒,上面镶嵌着卫嘉盈妈妈的遗照。
“确认一下,签个字。”
“好的。我确认。”
拿起笔签了火化单。元柏廷赶紧上来,想要抱起骨灰盒。旁边等候的礼仪兵问道:“你是死者的亲人么?”
“哦,不是,我是她女儿的朋友。”元柏廷答道。
“没有亲人了么?”礼仪兵接着说道,“一般最好是亲人来捧骨灰盒。”
卫嘉盈把手里的遗像交给了元柏廷,说道:“你帮我拿一下遗像,我来拿吧。”
“要双手捧着。”礼仪兵在旁边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