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三七开、姜鲁敏
三七开放下电话直发愣,姜鲁敏问他:“怎么了?”
三七开说:“儿子来电话,说他要带女朋友回家,让我们过目。”
姜鲁敏一下来了精神:“真的?他说是女朋友?”
三七开摆摆手:“我还没老到听不懂话的地步,你赶紧去准备一下。”
姜鲁敏很不高兴:“我准备什么?他们是要在家吃饭,还是就是来坐坐会个面,你不清不楚的让我怎么准备?”她真正生气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三七开接电话的时候没有让她说几句,把事情问明白,她确信,如果是她接电话,就一定会把事情问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像三七开这样稀里糊涂就挂了电话。
其实,她并不了解三七开接到这个电话心理受到的冲击有多大。她不知道在这之前,三七开掌握到的关于儿子的心理疾病症状,还有儿子在两性关系上曾经一度出现的紊乱和荒唐,儿子的婚恋大事就更加成了沉重的石头不分白天黑夜的压在他的心头。今天,儿子突然打过来电话说要带女朋友回家,他很担心,这有两个可能:一是儿子经过那位著名的陈教授医治,在他和姜鲁敏的现场帮助下,梁效显著,儿子已经彻底摆脱了所谓的叛母情结,找到了真正的、合理的所爱。另一个可能是,儿子病情没有任何改善甚至发生大逆转,给他们领回来一个跟姜鲁敏年龄相当的老妈情人,那样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三七开忐忑不安,姜鲁敏兴致勃勃抱了水果盆过来摆放在茶几上,又张罗着要挂电话到附近的餐馆订餐:“我看还是别自己做了,买好料时间也来不及了,干脆,订餐,到时候让餐馆送到家里来算了。”
三七开走神了,没听到姜鲁敏说什么,姜鲁敏推了他一把,有些不满:“你想什么呢?”
三七开叹息一声说:“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想到了没有?对我们的孩子,我们想得最多的就是尽自己的力量给他们创造一个优越的生活条件,可是,除了眼睛能看得到的,我们能控制得了的那些物质的、精神的东西之外,还真有太多我们无法控制、无法预料,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遗产也留给了他们,有好的,也有坏的,我们应该不应该为这些我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心理的、精神的遗产负责任呢?”
姜鲁敏让他给说得直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这种事情由不得我们,也由不得他们,别想那么多了,你说说,到底是自己做饭,还是从餐馆里订?反正吃是肯定要在家里吃,孩子头一次带女朋友来,总不能带到大街上吃饭馆去。”
三七开心想,万一她给你带回来个姐妹一样的情人,看你还有没有这么高的兴致让他们在家里吃饭。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要给她事先打个预防针,以防她因为儿子带回来一个老妈级别的情人宣布要结婚,而受到刺激:“别订了,也别那么着急,看看再说吧,万一条件跟我们的预期值差距太大,还吃什么饭?”
姜鲁敏明白他的意思:“不会的,你一定是多虑了,如果那样,儿子肯定不会带回来让我们看,你儿子还没有弱智到那个程度,用他们的话说,你儿子不是脑残。”
三七开叹息着:“但愿如此。”
大门开了,儿子有家里的钥匙,回家也从来不敲门,进了门,后面跟着一个姑娘提着一袋水果,看到这个姑娘,梗在三七开心口的冰块豁然消融,留下的是令人舒爽的清凉,他知道,儿子正常了。
儿子给他们介绍:“这是黄芩芩,跟我是同事,也是我的女朋友,用你们的话说,就叫对象。”又对黄芩芩介绍:“这是我爸我妈,也是你未来的公公婆婆。”
黄芩芩斜睨他一眼,对三七开和姜鲁敏叫了声叔叔阿姨。
三七开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儿子一向就不是欢乐的人,性格内敛,忧郁沉默,现在竟然也能调侃玩笑,性格显然开朗了许多,用他们的话说,就是阳光了许多,这种变化对三七开而言,比他有了女朋友更令人高兴。
姜鲁敏扑过去抢劫般一把揪过姑娘,问人家:“多大了?哪里人?你们认识多久了……”问题就如决堤的洪水排山倒海,搞得黄芩芩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才好。
三七开在一旁解围:“鲁敏,你让孩子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姜鲁敏这才醒悟自己有些过于亢奋,连忙请坐、泡茶、上水果,热情周到活像市委书记到家里视察。
坐定之后,姜鲁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黄芩芩,如果她是男的,肯定会让黄芩芩惊呼碰上了流氓。即便这样,也把黄芩芩闹得心里发慌,手足无措,粉面涨红,这种面试比考研、求职还难受。三七开还要装出老公公的尊严,不好像姜鲁敏那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人家姑娘看,却也不时溜上一眼,心里暗暗肯定儿子,不找归不找,真的找了,档次还真不错。只是他暗暗纳闷,儿子过去的情况他了解,心理治疗不过才几天,怎么就把女朋友带回家了?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过去他们就有恋爱关系。他却不知道,黄芩芩对他那个宝贝儿子单恋了数年,更不知道黄芩芩在他儿子自杀的时候,甘愿以身殉情,一同从大楼上跳了下去,也许正是这种舍生忘死的爱恋,感动了上帝,才救了他儿子一命。今天这个结果,应该是必然的,任何一个男人,哪怕再有毛病,也抵挡不住黄芩芩这种以命相付的爱。
那天从厕所出来,浪子就带着黄芩芩去了绿岛咖啡厅,在那里,浪子向黄芩芩忏悔自己过去的荒唐和病态,黄芩芩及时打断了他:“我不想听你的过去,你的过去该我了解的我都了解,不该我了解的我也不想了解,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愿不愿和我共度此生。”
这就是现如今的女性,对爱的追求没有任何的虚饰、伪装。
浪子哽咽了,连连点头:“愿意,愿意,我愿意今生今世跟你共度。”
黄芩芩却说:“我觉得你并不爱我,我不稀罕感激或者同情,我要等到你真正爱我的那一天,没有爱,共度今生并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