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瓮中捉鳖
小院里,灯如豆。
郭憨已经在父亲的书房外来来回回踱步了快两盏茶时间了。
他的个子高大伟岸,宽肩窄腰,臂膀遒劲有力,一看就是个练武的好手。而实际是哪个也正是如此。
五岁,入京郊大营。
七岁,别的孩子还在费力扎马步的阶段,他已经可以射箭。
十岁,郭憨与父到西山剿匪,他用一箭射穿匪徒头子的喉咙。
十二岁,郭憨与父扫清叛党欲孽,他独自一人提刀冲杀,砍下头颅上百。
……
他与能征善战的刘裕之不同,他没有正式上过战场,但是手上的人命却多如牛毛。甚至有人私下感叹,要论整个京都世家公子中杀人最干脆利落,最冷血残暴的,郭家公子若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他似乎天生就擅长杀人。
今晚,他又想杀人。但是郭舍人一声令下,不准。一想到手起刀落,人头断裂,血涌如柱的场景,他就不由地开始兴奋。一双大手来回搓动着,眼睛在黑夜里冒精光,脑海里开始构思出一个人颈项的尺寸。
从哪个位置下去,血涌得最快;从哪个位置削下去,血不会溅到自己身上……
“公子,回去吧。”管家第五次劝他。
“父亲在作什么?为何不肯见我?”郭憨皱了皱鼻梁,继续搓手。
“公子呀,老爷说这事不让您插手。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去夫人那边……”
“闭嘴!”郭憨高声呵斥,“那人是我发现的,难道不应该交给我处置吗?父亲——父亲——”
管家一脸无奈。
“公子呀——”
忽然,门哐一声打开来,郭舍人站在门口,他的身材也十分高壮,领口暗紫色锦边上纹着卍字图案,五官给人硬气的感觉,眼睑内收,目光阴沉而充满威慑力。
与儿子郭憨的侵略性不同,父亲给人感觉像一把装在古老剑鞘里的利刃,含而不露;儿子像刚刚开封的长刀,寒光闪烁。
“父亲。”郭憨脸上露出得逞后高兴的神色来。
他凑了上去,喊道:“父亲,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见我的。”
“公子。”这时,书房里走出一个腆着大度的壮士男子,身上披一件土黄色大衫子,露出里面亚麻色的中衣,一只手贴在胸前,挽着串硕大的菩提珠子。边缘处盘得水亮,从包浆来看,没有十年也有八年。
“你也在啊。”郭憨看了他一眼。
“是的公子。”那人平静地道。
“我说韩强,人呢?被你们转移到哪儿去了?”
原来这人叫韩强。
他笑了笑,“公子不必着急。”
“你跟他说这么多干嘛?做你的事去吧。”郭舍人忽然开口。
“是,老爷。”韩强笑嘻嘻地下去,仿佛是让他去吃宴席一样。
“父亲。”郭憨咧了咧嘴。
郭舍人扫了眼韩强离去的方向,轻声道:“跟我来。”
郭憨眼眸一转,跟着父亲走进书房。这是一件布局有些刻板的书房,硕大的书桌上,整整齐齐码着各式各样的帖子、折子、账册,还有其他的东西。
在郭舍人授意下,管家动作轻巧地拉上门,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郭舍人在窗前的胡床上坐下,示意郭憨也坐下。父子二人守着茶台,旁边是一个红泥小炉,上面的水逐渐升温,发出噗嗤噗嗤声。
因为没有仆人,郭憨就自己动手,沏了一壶。茶汤淳厚香泽,一片雾气自二人间腾起,郭憨道:“人已经暴露,为何不杀。”
郭舍人抬眸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憨儿,为父跟你说的话都忘记了吗?”
“你是郭家的长子,郭家的未来,不是郭家的刽子手!每天就知道杀杀杀,天下那么多人,你能杀得干净吗?”他的声音沙哑,尖利,让人不舒服。
“那有如何?”郭憨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声音有些发闷:“这不是父亲你教的么?三年前您怎么说的——”
“住嘴!”郭舍人勃然大怒,砰地一声,拍在茶几上,一只茶杯应声而倒。橙黄的液体沿着桌面,流成一条线,吧嗒吧嗒洛在地砖上。
郭憨低头,瞥了撇嘴角。
父亲总是这样,突然发怒,突然骂人,一转眼,他又平静下来。从小到大,他见过父亲太多张脸,有时候他自己都疑惑,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父?
娘呢。
不提也罢。
“您昨天又睡在常姨娘那儿了吧?”郭憨忽然扬起头,望着他父亲。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他有至少三百天都睡在书房,剩下的六十五天,有六十五天都睡在那个女人的厢房。
他忽然有些羡慕他那群朋友,他们的父母总是睡在一起,家中也没有什么庶女。
郭舍人沉默不语。
郭憨就更放肆了:“全京都有九十九个世家,二十七户望族……只有郭家有庶女。父亲,那个女人有什么好?”
郭舍人唇线紧抿,抬手,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