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梦境
管家不由地拧了下眉头，似乎在犹豫。
这时，王爷的声音自内里传来，平淡而带着特有的清冷意味：“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来打扰本王么？莫邪，什么人在外头。”
“回王爷，是管家。”莫邪忙回话。
管家笑了一下，“有个事，不知该不该上报给王爷。”
“有话就说，没见王爷忙着吗？”莫邪不悦地拉长了脸。
管家忙道：“郑家小姐求见王爷，在门外等了一晚上了——”
“莫邪，让他进来。”屋里，王爷的声音忽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管家怔了一下，心里拿不定自己是对还是错，战战兢兢地推开门，迈了进去。偌大的书房里，灯火通明，王爷坐在书桌前，随手抓起一本书，放在跟前。
莫邪也跟了进来。
“你刚才说谁在外面？”
“是郑家小姐。”管家回道。
萧羽兮抬眉，瞅了一眼他身后的莫邪，莫邪一脸茫然：“这事我没听说？”
“王爷，是前头的小李子才来禀报的，说是淋着雨，等了很久……”管家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措辞，尽量中性些，那种什么可怜一类的说法，还是不要出现得好。
“咳咳——”萧羽兮忽然咳嗽起来。
“愣着干什么，出去！”莫邪呵责了他一声，冲过去扶住王爷。
管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却也不敢过多停留，一脸忐忑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就剩下他们主仆二人。
萧羽兮这时才将挡住胸口的手臂挪开，只见侧面贴近腰部的地方，血红一片。灯光下，他的脸苍白如玉，剑眉微蹙：“一群废物。”
“王爷，伤口裂开了，属下这就让大夫过来换药。”
萧羽兮却一把将他推开，抖了抖外衫起身，三步作两步出书房，来到门口。两名侍卫在他的注视下，手忙脚乱地开门，一阵狂风随之灌了进来，将他的衣袍卷起。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郑丹盈苍白的小脸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轻飘飘倒了下来。红药“呀”了一声，要去拉她，半空里却有一双手臂将她家小姐圈住向上一托。
人就离了地，整个打横抱起来，不由分说往里走。
“喂喂——”红药在后面又跳又嚷。
莫邪将她一拦，对管家道：“带她下去换身干净衣裳，再让厨房多熬点姜汤，人就交给你了。”
吩咐完，他全然不顾红药的反对，转身追着王爷的步子进去。
萧羽兮双手托着郑丹盈，一路将人抱到自己的寝室，轻轻放在床上。因为用力和疾走，他腰腹上的伤口崩得更厉害，连外衫上都沾染了许多，殷红一片，煞是骇人。
“王爷王爷——”王大夫拎着药箱子急匆匆赶来，第一眼看到王爷的床上多了一个女人，惊得差点合不拢嘴。
扭头一看，王爷那满身的血迹，急得跳起来：“这这这——”
“别废话，先看看她怎么样了。”萧羽兮语气宁淡，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王大夫一把揭开药箱，骂道：“她死不了，倒是你，再不止血就没命了！”
“本王让你看就看。”
王大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以为自己有几条命，现在的病人呐，不看也罢。”抱怨归抱怨，他人却飞快地走过去，拉起郑丹盈的手腕，将两根手指按压在她的脉搏上，凝神号了一会儿。
然后又摸摸病人的额头，嚷道：“有点烫，淋雨淋的，死不了。”
“莫邪，安排两个丫鬟给她沐浴更衣。”萧羽兮瞥了眼榻上的人。
郑丹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阖在眼上，她看上去像是睡的不安稳一样，时而动两下。白皙的小脸因为寒气入侵，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却多了两分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
萧羽兮抬了抬手，似乎想要试探下她脸上的温度，手伸到一半，忽然顿了一下。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末了，又将手缩回去。
在王大夫的絮叨下，他淡淡地收回视线，走到隔壁间，脱下外套躺下，等着他来包扎。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失血过多，萧羽兮在服下药后，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模糊中，听到莫邪的抱怨：“王爷受伤的事绝对不能让外人发现，这次北山矿场，皇上居然派了……”
再之后的话他就一句也没听见。
梦里，只觉得浑身都跟脱力一般，他在丛林中飞快地奔跑，身后是一群群的黑衣人，他们穷追不舍，都是些亡命之徒。寒冷的剑在夜色下时而晃动，每一下晃动，或许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终结。
周围的尸体越堆越高，他挥剑的臂膀越来越沉，但是那些黑衣人依旧源源不断地杀过来。树林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莫邪带着人过来支援，撤退的时候，高处隐匿许久的弓弩手忽然对他发动攻击，十几根劲箭如雨花般射过来。
他们的人折损了好几个。
转身的刹那，他中了一箭……紧接着画面一转，他满身是血地躺在一片火光旁，大街上都是奔驰的马蹄，还有各种各样的哭声。
他想起来，但是胸口一动就疼，只能微微地撑起身子，去看那个被她抛出去的小女孩。茜红色的裙子堆积在一处，小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眼，就变成一片雪白。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鞋袜，连女人头发上的发簪都换成银白，霜白。男的女的，一律变成了白色。
然后他看见自己母妃的尸体，被装在一口薄薄的棺材内，摇摇晃晃地推出了都城。一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甚至有人开始带头朝那口本就寒碜的棺木扔石头，臭鸡蛋，还有烂菜叶子！
“该死的女人！”
“弑君之罪，人人得而诛之！”
“真是便宜她了！”
“应该扔到乱葬岗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