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此生与你骨肉相连
陈仪岚会用硫酸泼我,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看上去无毒无公害,发起狠来却能如此残忍,我无法想象她的心理有多扭曲。
幸运的是,她用来盛装硫酸的玻璃瓶是最早时候,医院装药水输液的瓶子,打开了橡胶的瓶盖,瓶口太小,能泼洒出来的硫酸数量不大,落在我身上造成的毁灭面积并不大。
可当时我真是被吓坏了,更贴切地说,是被突来的灼烧痛处吓傻了,足足愣了有一秒,我才尖叫着跳起来。
而陈仪岚似乎也被硫酸落在人身上的画面吓到,手握着玻璃瓶半天都没有反应,等到我尖叫着跳起来,逃离屋子,开了门往外跑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想起了要毁灭我报复我,又追了出来。
在等电梯的我,一看到她冲了出来,而电梯显示还在十六楼,相隔七层楼的高度,我却仿佛看到了一光年的距离。
继续等下去只会死,我调头就跑向安全出口,在不停地转圈中,拉开了与陈仪岚追逐的距离。
可我没想到的是,追不上我步伐额陈仪岚会选择在中途搭乘电梯,跑到楼下等我,我还在楼道里庆幸后方没有了追赶,忍着火烧火燎的痛,满头大汗地逃到地下车库,还没走出安全出口,就已瞧见陈仪岚站在前方等我。
她鲜红的裙子仿佛鬼片里经常出现的女鬼,在幽静的停车场一动不动地悬浮在半空中。
我吓得声音全锁在了喉咙里,腿一软,跪倒在地,遂又连跪带爬地沿着楼梯往一楼出口逃,短短的一段路,我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顺利爬出。
只是……
陈仪岚依然站在出口的地方,神出鬼没,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甚至没有抬头,只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她红色的高跟鞋,这一次,我只剩下了往后倒的力气,还想再跑,可惜腿已软。
瘫倒在地上的我,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缓慢地向我走来,她面无表情,脸色比先前更苍白,那是一种透明的白,楼道里光线并不明亮,可她的脸色异常鲜明,尤其在红唇的反衬下,明艳得过于透亮。
我不想求她,纵然知道强撑下去依旧死路一条,但我更清楚,求她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一个心生歹念想要至你于死地的人,除非他回心转意,否则你的哀求只是让他加速送你到黄泉的催化剂。
人性的残忍便是如此,近乎变态。
那一瞬间,看着她冷漠的眼,我感觉到了何为生无可恋。
闭上眼,我调整自己的心态,尽量以一种足够平和的表情面对死亡的降临,那样的话,即便我死去,也不会看起来太狰狞难看。
女人爱美,至死亦如此罢。
周围安静得如同一座空旷的坟墓,有凉风飕飕地吹过,我好像回到了年少时的田野,与蒋静一起,背着小小的背篓,跟在爸妈身后,他们扛着锄头,沿着田埂走向自家的田地,一路上都能看到盛开的花朵,那是大面积种植的土豆开花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土地下,深埋着果实。
蒋静走在最前方,一瘸一拐的,还不停地回头看我,“啊啊啊”地催促我走快些。
贪玩的我眷恋着小小的花朵,在清风的吹拂中,频频停住,趁着没人注意摘一朵小花拿在手中。
母亲回头看到,不悦地唤我,“蒋婕!你在做什么?”
我慌忙地把花朵藏在身后,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做什么。”
“快点儿跟上啊!”父亲头也不回地喊。
蒋静也凑热闹似地“啊啊啊”叫得更大声,烦得我恶狠狠瞪了她一大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快步伐,紧追而上。
清风吹过我的脸颊,拂起我腮边的发,我跑得快了些,田埂不够平坦,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别人家田地里,踩坏人家的果实。
我慌乱地稳住身子,手里的花朵被风吹走。
那一年,我八岁,蒋静十岁。
那一年,我与家人在一起,日子虽然清贫,却无忧无虑。
没有廖柏清,没有陆弘湛,没有宋裕盛……
我想回家去。
父亲说:“回来吧,小婕,你在外面漂了这么多年,一个女孩子,我们怎么能放心?”
母亲说:“你如果不甘心,回来好好地做种植,一样能发家致富,一样能杀回大城市……回来吧,蒋婕。”
我要回家去,我要回家去!
清凉的风,吹得越来越重了。
我缓缓睁开眼,怀着不可能实现的期待,等待着映入眼帘的是久违的家乡田野……可光亮投入眼底,与之一同出现的是一道身影。
高大,强装,甚至能够称得上魁梧。
可他的目光暗沉,重重地落在我身上,胸前与腿上被灼伤的地方,一瞬的眨动和便宜都没有。我看着他,已无知觉的心脏骤然紧锁,不期他还会在出现,我哭笑不能。
陈仪岚站在他身后,哆哆嗦嗦地往后退,手中的玻璃瓶摔落在地,“咚”一声响,将我与他相视的目光斩断,他转过身,我目光偏移,这才注意到他的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
“陆弘湛……”我讷讷地念着,想要爬起来,却使不出力气。
他不知听到没有,不曾搭理我,走到陈仪岚跟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强行制止她的颤抖。
陈仪岚却软下了双腿,哆嗦着要往地上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我不是故意的,对蒋婕就是?”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陈仪岚摇着头,晶莹的泪水爬满了她清秀的面庞,仿佛就在一瞬间,她那明艳过头的妆容被卸下,她又变成了那个清新可人,心里只装着舞蹈梦想的小姑娘。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对不起……”她终于还是跪在了地上,陆弘湛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俯视着语无伦次的陈仪岚,半晌,他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打去了电话。
刻意背对着我,不让我看到后背的血肉模糊。
“你到蒋婕这里来,一楼楼口。”
“不做什么,来把陈仪岚带走。”
“没关系?她为了你带着硫酸来泼蒋婕,还说和你没关系?”
我终于明白,他是在和宋裕盛打电话,可电话结束以后,他一秒的逗留都没有,大步走来将我从地上抱起,快速往停车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