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不管多糟我都要
陆弘湛与我诀别的那一晚,我在黑暗中坐了一宿,合眼时间从没超过一分钟。昆子的话在我脑海中不住地回荡,我在心底不住地问自己是否这就是结局?七年,困了七年,等了七年,守了七年,即便早已知晓结局不会白头偕老,难道就该匆匆而终?
我像一个垂死之人,在大去之前的回光返照时,脑海无比清晰地回放着过往七年来与陆弘湛的幕幕情深。
犹记得他第一次陪我回老家,那是2006年的寒冬。
或许对于昆明来说,根本没有寒冬的概念,但对于云贵川三地交汇的昭通,可以算是云南最早下雪的地区之一,几乎每年都有暴风雪堵路。
陆弘湛开车,艰难地抵达了昭通市区,再要接着往我家走,就只能撇下车子,徒步穿越大山之间的道路。
那时,我并不知道陆弘湛其实也出身于寒苦之中,认识他的时候,他年纪轻轻却已成有钱老板,坐享财富与殊荣,竟然能与我在寒冷中冒着风雪前行?
我被冻得脸都僵了,再看他,鼻尖发红,因为旅途险阻,每迈一步都要深深喘气,白色的烟雾就从他的鼻口缭绕而出,模糊了他脸颊的轮廓。
我为之沉醉,却也为之不忍。
还有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来例假的时候,那是2001年的春天,繁花盛开,垂柳青青。当时,陆弘湛还住在昆明的东边,金汁河旁边的老小区。2000年左右,金汁河的水还不似如今浑浊,河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我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站在窗边看楼下的景色。
而那天,我依旧站在窗边看楼下,出了神,连陆弘湛开门进屋的动静都没察觉到,直到他喊我的名字,惊讶地问我,身后是怎么回事?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例假来了。
从学校出来两个多月,那是我头一次来例假,过往我的时间也常常不准,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一方面揪心不已,害怕意外中招,另一方面又安慰自己,只是再次日期不准。然而,对于未婚女孩子来说,最怕的还是前者。
裤子上的血红印迹令我高兴,也令我尴尬。
陆弘湛站在客厅里,看着我激动地在原地蹦跳打转的样子,一脸茫然。意识到还有异性在场,我立刻敛起所有情绪,倒退着回了房间更换衣裤。
就在我为没有卫生棉犯愁时,敲门声响起,听得陆弘湛沉沉的声音道:“东西在外面,我放在客厅桌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随后就传来了离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我从卧室出来,循着客厅茶几看过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装着几包卫生棉,那一刻心暖如阳。
男女相处,如果不是暗生情愫,又怎么能温柔相待,体贴关怀?
这七年的时光,不管他真如放我一马时所说那般,留我在身边,当同恩那样做他身边的一条狗,还是有别的我不知晓的原因,但至少,我们一起走过来了。
或苦或甜,都在我们心中。
我们也曾大吵冷战,不止一次两次,但每一次都被时光带走,伤口逐渐愈合,依然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感知着彼此的体温再次靠拢。如今的诀别,静下了心来,我始终难以接受。
爱得太用力,抽身时才发现,已经没有了转身的力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决定把他的诀别搁置不管,全心全意扑在我的工作上,尽快地为自己创造上升的机会。
动了从背后捅黄家兴一刀的念头,是在黄家兴单独找我聊天之后。他看我团队里的两大猛将普玉莎和裴妡,在任务下达许久之后,双双没有动静,而我作为主任,不仅不焦急,还整日心不在焉。
办公室里,黄家兴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蒋婕,如果到了这个月月底,你团队的业绩还没有明显的增长话,我顶多再容你一个月,过了年,你也就不用来了。”
职场上,明争暗斗数不胜数,黄家兴这人虽然卑鄙可恶,但至少他能明着,比起我来,还是强了不少。但我知道,他能明着来,也是基于他身处高位,跟下属不需要耍心机,直接警告就能完事儿。而我不一样,顶头上司不顾及过往并肩作战的情分,决心与我翻脸,我若还能忍气吞声,又如何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
我笑了笑,面子上没有给彼此难堪,心平气和地说:“您放心,任务肯定是能完成的,如果完不成,不用您赶我走,我都会自动请辞。”
黄家兴“嗯”了一声,端起水杯小啜一口,不耐烦地斜了斜眼,“蒋婕,你别怨我说话难听,现在经济形势不太好,就业并不如从前容易,更多的人才往一个地方涌,我们自然要能者上,弱者退,所谓的优胜劣汰,永远都是社会的生存法则。”
我依然是笑,“我懂的,不需要您费口舌,该怎么做我清楚,说白了就两个选择,要么让您满意,要么我主动让位,省得劳烦您动手。”
“你是难得的明白人,我们不要相互为难就好了。”
我点点头,懒得同他说些客套话,直接起身就走,然而,刚到门口时,黄家兴突然问道:“蒋婕,自从中秋回来以后,你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最近这两天更严重,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微愕,他这是打个嘴巴给颗糖?“没什么,可能最近太累了。”
“是太累了,还是身后的人出了什么事儿?”
黄家兴语出惊人,我不禁愕然,猜测莫非他知晓了我的情况,“黄副,您这话……我可是听不懂了。”
“我看你不是听不懂,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蒋婕,你身后有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这年头,若非身后有那层关系,你又怎么给你团队里的小姑娘牵线?”
“哟,瞧黄副这话说的……”我自嘲地笑,目不转睛地看向他,“这年头,不是非得要背后有关系才能认识有钱人,没事儿就到会所啊、夜总会去走一遭,您也可以预见不少有钱人的。”
说罢,我再冲他抿唇一笑,遂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从他办公室出来,我知道我脸色很不好看,一路上都有同事对我行注目礼,我回了一趟办公间,拿着烟和打火机就去江边独自冷静,寻找转机。
就是在抽烟的某一秒,我脑海中浮现了拉黄家兴下位的想法。然而,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呢?一连抽了无根烟,我就把前前后后的思路理了个遍。
与客户经理勾结,私下授意客户经理好处,应该是个力量十足的手段,正巧他之前不还明示裴妡,只要能把业绩做上去,空闲的主任一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吗?就用这一点儿,在黄家兴逼我离开之前,我要狠狠地反击回去。
至于裴妡……她背后有腾靖,我不得不顾虑一二,不过,腾靖之前不是要我帮忙劝裴妡离职吗?不过是换了办法,结果达成了就行,腾靖也是不择手段的人,不会在意过程的。
但是,为了以防我考虑不到的不测后果,在采取行动之前,我还有两个事情要做到,其一,拿到本科学历证书;其二,陆弘湛若当真与我诀别,就要搞好与宋裕盛的关系。
灭了烟头,我翻出手机,准备打给宋裕盛,约他吃饭,就当做感谢前晚送我回家的大恩。可是当号码翻出来时,我却迟疑了,过于主动反而会容易失手,女人,再急切也不可让自己廉价。
收起手机,我决定再等待几日,不管采取什么动作,先静观其变。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两天后,大概在深夜十点半,我刚洗澡出来,搁在卧室的手机铃声大作,我擦拭着头发快步走到床头,从书页中拿出充当书签使用的手机,一看,竟然会是宋裕盛给我打来的。
我滞了滞,接通之前,脑袋飞速地运转,思考他打电话给我会谈及话题的可能,给自己一些心理准备的时间,“喂?”
“你来接我。”宋裕盛出口第一句话就如此,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假装没听清楚,“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让你来接我!快点儿!正义坊酒吧这边!”宋裕盛提高了嗓音,对着话筒一个劲儿地喊,显露出喝多了的症状。
虽不明白他为何会在喝多之后给我打电话,这结果却是我一直渴求的,我叮嘱了他几句,飞快换了衣服,拿着钥匙就往停车场去。
等了两天,一方面裴妡和普玉莎两个大头都没有动静,另一方面陆弘湛也没有改变意图的意思,抓住宋裕盛已成为我的当务之急。
开车到了金马坊附近,好不容易找个地方把车子安置好,我就马不停蹄,一路小跑地赶到了正义坊背后,昆明老街改的慢摇吧,一家一家挨着寻找宋裕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