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除了这点小风波，其他倒是风平浪静，也算顺利。周麒将船带回来，送走了客人，打点好了上下，这才开车往龙门去。

周麒一下船就给陌千凡打电话，陌千凡却没让他在电话里说，只说拾掇好了到龙门来。周麒一路上看到街上红红火火一片，只觉得自己倒霉，眼看过年了还得触一身霉头。

结果触霉头的还不止他一个。

周麒跟着几个小兄弟进去，一进门就看见赵阔和崔承志在一旁坐着。周麒看见赵阔就知道没好事。看着陌千凡脸上沉的能滴出水来，也不敢做声，贴了墙站着，听着陌千凡训斥负责港口的陈奇。。

“说了多少遍年关了事多仔细点，不长耳朵吗？”陌千凡也是带着气，手里的账本“唰”的甩到陈奇脚边，“拿去重做，做不好就滚蛋。”

周麒心里更是“咯噔”一声，只觉陌千凡意有所指，虽是呵斥陈奇，实际上却是连他一并骂了。

陈奇拾了账本忙不迭的往外退，对上周麒的目光微微斜了斜眼，意指一旁看戏的赵阔。周麒会意，铁定也是陈奇来送账碰上赵阔也在，陌千凡正在气头上自然是处处不顺眼，加上陈奇自己的疏忽，这才挨了这顿骂。

“找我有事？”陌千凡缓了口气，这才看向周麒。

“没有别的事，船回来了，把事情跟哥交代下。”赌船是各堂的私事，陌千凡绝不会轻易拿到明面上说，当面问起，恐怕还是另有打算。

“就交代这件事？那不用了，我刚刚听过了。”赵阔闻言脸色一变。陌千凡这句话，俨然是说他恶人先告状，点的十分明显。

崔承志咂了口茶，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小麒，又没外人，找个地方坐吧，站着怪累的。”

周麒这点眼色哪会没有，捱到陌千凡脚边跪下了。他这一跪赵阔和崔承志都吃了一惊，望着周麒低着头挺直的跪下。

“船上出了点状况，哥也知道了。我办事不力，出了岔子，哥罚我吧。”

陌千凡冷冷的看着周麒，“你还知道自己办事不力。怎么出的岔子。”

当着赵阔的面陌千凡分明是指桑骂槐，当场就问周麒别人怎么算计他。周麒不用他提点也知道他的意思，当下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船上的客人自然不能细细交代，但却是把生事的过程又严重说了几分。但是整个叙述里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怀疑别人算计的口气，龙门规矩森严，没有证据的事断是不敢胡说的。

这番话赵阔听着真是尴尬，一时间也摸不准陌千凡让周麒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周麒说完之后，屋里都安静了，赌船是东堂的私事，外人不好插嘴。

过了几分钟，崔承志才开口：“跟东堂抬杠的人不少，能摸到船上去，也是有点门道。要不留着人查查。”

赵阔笑笑：“周麒应该查过了吧？”

周麒也不抬头，暗地里咬咬牙，本来就怀疑是赵阔使坏，这会儿更是确定了，铁定也是因为记恨西下堂堂主的事陌千凡推波助澜拦了他的路：“那些记者都说是网上交易，怕是轻易查不到。不过船上的事，熟悉的也就是帮会里的人了。”

这句话顶的厉害。也就是周麒靠着龙轩陌千凡，在帮会里敢这么顶堂主，换了第二个人，是绝对不敢的。

赵阔的脸登时阴沉了下来，饶是他有足够的涵养和容忍度量，仍然僵了半晌。但还是没发作，皱了皱眉：“小麒啊，这不说千凡宠你。少年得志好，别太轻狂了，这话换别人嘴里出来，还能出了这屋吗。”

龙门的规矩，背后编排是大忌。

陌千凡也不恼，倚在椅子上权当没听见。赵阔几乎被他气的发作出来，知道陌千凡是故意激他，才慢慢忍下。

“你还在这抖擞什么呢？”陌千凡瞥了周麒一眼，“出去跪着去。”

周麒应了一声，起身退出去了。陌千凡当着赵阔的面，不说打不说罚，分明是要把这件事隐过去，赵阔原本想折腾点什么事，眼看着陌千凡已经知晓了，也就不愿再闹得难堪，又说了几句也就走了。

开门出去的时候，的确看见周麒跪在门口。赵阔本来就看不上这个狼崽子，仰着头当没看见，就这么走过去了。倒是崔承志停下了，他和陌千凡一向交好，对待周麒也是欣赏多一些。

“让你跪还真跪，没看出来你哥护着你呢，去跟他认个错就行了，快去，待会儿他再忙起来，你还不得跪到天黑。”

周麒心里也忐忑，闻言笑了笑，硬着头皮去敲门。

“进来吧。”

周麒听到陌千凡的声音缓和了几分，也就相信他真的不打算再罚了。关上门还没等跪下，就听见陌千凡开口：“折腾好几天了，回去歇着吧。”

周麒心里暖暖的，知道陌千凡回护他，但是上次捅了李岩就闹得不好了，这回要还是不打，外人就得说闲话了。

陌千凡自是不关心这个，但是周麒在乎。

“你又怎么惹他了，一口气打五十藤杖，想打残了你啊。”七叔接到周麒电话带着两个小徒弟回来，一看见周麒就忍不住说道。周麒为人机灵，做事也放心，申洋和孟展在龙门也颇受周麒照顾，七叔知道陌千凡带人肯定不差，心里也是喜欢他。

周麒原本在台阶上坐着，虽然没外人还是起身答话，“船没带好，出了点纰漏，好在还没大事，否则五十藤杖怎么挡得住。”

“谁带船还没点大事小事了，要都揪住不放，我这还不排起队来了。”七叔说着开了门锁，一路上还骂了陌千凡好几句。

周麒跟着他进了刑堂，那间不大的屋子，老是一股散不去的戾气，不管外面光多亮，一进来总是阴森森的，大概也是沾了太多血腥的缘故。龙门家法沉重，十几代人传下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犯了错在这里受罚甚至断送了性命。每次进这间屋子，不论是不是自己挨打，周麒都头皮发麻。

周麒不犯大错，陌千凡也不舍得把他扔到刑堂，但是说到陌千凡看重，陌千凡对周麒永远是苛责多过偏袒，周麒看着那根从盐水里捞出的暗褐色藤杖，只觉得那都是自己的血染的。

越看越怕，周麒索性低了头，刻意避开不看，自顾自拨解腰带，褪了裤子，咬了咬牙趴在了半米来高的木质刑架上。虽说挨惯了，十天半个月来一趟，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害怕。

七叔拎着藤杖走到他跟前，看见他一副认打认罚的乖巧样子，心里也有几分不忍，他年纪也大了，看到这些年轻的孩子也有几分下不去手。但是既然是堂主吩咐，他也只能执刑。

这是规矩。

藤杖扬起来，劈风落下。身后如同滚油烫过去一般，火烧火燎的疼痛难以形容，周麒只觉得肌肉突突的抖，冷汗早已经顺着脖子淌。

周麒手握拳塞到嘴里，堵住冲口的□□。疼痛刻骨钻心，周麒只觉身后都烧了起来，肌肉忍不住的抽搐。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冷汗很快将衣服浸湿，粘在身上冰凉冰凉的。饶是七叔再怎么留情，藤杖毕竟太过厉害，打到三十几下，身后的皮肤已经是纷纷绽裂，里面的嫩肉和着鲜血模糊在一起。

尽管疼成这样，周麒还是忍着没出声，这是陌千凡的规矩，他责打周麒从来不许周麒躲闪痛叫。七叔瞧着他这样更是心疼，尚未足数，但是伤已经这样了，完全能交代过去。七叔将藤杖递给申洋，伸手去扶周麒。

周麒一惊，他熬刑熬的痛苦，没有去数，但是凭着挨打的经验，轻重多少还是心里有数，感觉并没有足数，心里犹豫着也不敢起身。

“七叔……”

“磨叽什么，起来。”周麒心里明白，这是邢七故意给他放水，是真的心疼他，不由得感激。身上的伤一动就钻心的疼，勉强牵起嘴角，扯出个笑容：“谢谢七叔照顾。”

申洋和孟展看他伤的重，半搀半抱的把他弄到车上去，送到了文赫的医院。

七叔在楼梯间抽了根烟，从窗户里看见陌千凡的车停在了外面，这才扔了烟头去迎他。

“就赌船那么点事，你又发什么狗疯，一口气打五十，想把人打死。”陌千凡才从电梯出来，迎面和邢七撞上。邢七也不客气，张口就骂。

陌千凡却是给七叔骂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