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梦境

见了马车，花之才明白之前胡县令借给她的马车有多简陋，眼前的马车通体由黄花梨木雕刻拼装而成，金银勾丝纹路且不谈，还镶嵌着价值连城的汉白玉，玉石晶莹剔透，使马车整体看上去华贵无比，紫色的纱帐层层叠叠，从车顶垂下，在夏日的热浪中微微晃动，连车轮都用厚布包裹住，想来是为了避免路途颠簸。一位壮实的小厮走上前屈膝伏于地面，百离神情淡漠地踩着小厮的背上了马车，花之犹豫了一下，还是避开了小厮，在宋青的搀扶下跳了上去。

车内的装饰更为精致，空间足足有胡县令的马车四个那么大，马车的内壁与座椅上都包裹着软厚的垫子，因着是夏日，还铺上了竹编的凉席，座位下有一个镂空的木盒，里面放着一块如同屋子里一样的冰，车中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类糕点与茶水，花之瞅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百离，感叹道难怪上次百离嫌弃那胡县令的马车，这样一对比，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车夫的技术很好，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百离一直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花之也学着他的模样靠着，马车的内壁软绵绵的，靠着十分舒适，花之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随着马车微微地晃动，倦意不断向她袭来，想来是因为早上起得太早，这会着实有些困了，想着想着，花之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之儿啊，你答应爹，永远别去找你的母亲......”十二岁的花之伏在床边，昏黄的烛火随着少女的抽泣一闪一闪地跳动着，屋内充斥着中药和腐败的气息，“爹，为什么呀？为什么不让我去找母亲？”花之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哀恸与不解，“咳，咳咳......”爹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将内脏咳出一般，瘦如柴木的手却死死地抓住花之细小的手臂，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答应我......答应我......别去找你母亲，永远别去！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答应！爹，你放开......放开我！我去给你熬药！你喝了药就好了！”花之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地大喊，止不住地颤抖，声音满是绝望。

听见花之的回答，爹爹才安下心，手上松了几分：“不用了，不用了......之儿，记住爹的话......好好活下去......永远别去......别去找你母亲......爹乏了......爹要睡了......”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拉住花之的手陡然一松，重重地垂在床榻上。

“爹！”花之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摇晃着床上的人，但那人却再也醒不过来，再也不会在她犯错误时拉长脸敲敲她的脑袋，再也不会在她出门玩耍回来时笑着让她去洗手，告诉她今天买了她最爱吃的肉包子，那个最疼她，最爱她，人世间唯一会喊她之儿的人，再也......再也没有了。

冷眼朦胧中，花之瞧见两道身影，带着寒气进了屋，转身出去时，已变成了三道，中间那道背影，俨然就是刚刚去世的爹爹，花之冲上前想拉住爹爹，却抓了个空，片刻，三道身影便已消失不见，只留下花之一人对着门外漫无边际地黑暗与寂静。

“爹爹......你们别带走我爹爹......”“怎么，本公子长得很像你爹爹？”

一道阴恻地声音在花之耳边响起，将花之从睡梦中唤醒，花之睁开眼，扭了扭有些疼痛的脖子，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下，百离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旁边，正一脸莫测地盯着她。花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百公子，这是已经到了吗？”

“到了，既然你醒了，就下车吧。”百离淡淡地回答道，顺手丢给她一条手绢，“对了，下车前将你那一脸猫尿擦干净了，省得别人还以为本公子品味如此低。”说罢，便率先下了车。

这人，怎么回事？上车前还好好的，这会又臭着一张脸，好像我欠他钱似的，还嫌弃我，我还没嫌弃你品味骚包呢！花之感到莫名其妙，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触手却一片冰凉，她怔住，我哭过了？叹了口气，拿起手绢擦干净脸上的泪水，难怪百离下车前一脸嫌弃，怕是自己方才做梦喊叫哭泣扰了他的清静吧。

不过......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梦见爹了，今日怎么会突然做梦又梦见了？爹的坟在村子的北面，花之从前每月都会去上坟祭拜，可从被赶出来，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了，花之还尚未回去过，想到这里，她眼底划过一抹哀愁，爹，您是在怪我许久未去看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