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争
那双眼明明是看着离歌,但是离歌感觉她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他,像是望着他这样一个人,脑海里想的却是遥远的,他们初识的时候。
“可不可以,给我摸一摸你的脸?”
“你知道吗,梦里,我看不清楚你的脸……”
“现在,我也看不清楚你的脸!”
惶恐、无助、哀伤……
离歌捉着青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从额头,到眉毛,然后是眼睛、鼻梁、嘴巴,“记起了我长什么样子了吗?”
离歌知道,这是天族的人为了让在人间的人忘记他而使的手段,可是,他毫无办法。若是,就那样一辈子不再相见的话,青城是不会想起他的,也不会这个样子。对于怎样从一个凡人的脑海里抹去另一个人,天族的人,很有经验。
可是,青城来了天族,再次见到了离歌。
她还是想不起他的脸,明明站的是那样近,可还是看不清。上一秒记起,那么下一秒就会忘记。
离歌刚开始不知道青城竟然是中了这样的术法,现在晓得了,心下倒是有些的不好过。
难道,和自己离得稍微近些的人,都会这样遭受无妄之灾吗?是自己将自己的母亲克死的,是真的吗?
青城细细摸着离歌的脸,低语,“我还是记不起你长的是什么样子,”下一刻,青城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以为你死了,就像青天道观所有的人一样!你知道吗,我只找到了你的琴的残骸,连尸骨都找不到,我以为你烧成灰了!”
“你知道吗?你是我第一个朋友,第一个给我弹琴听的人,第一个喜欢听我讲故事的人,第一个我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
那时的离歌,不是天族的殿下,只是青天道观的一个小道士,会弹琴会饮酒,会同青城一起附庸风雅的小道士。天知道,这样的朋友对青城来说到底是有多重要!她设想,如果义父真的有一天寻到了那画上的美女,两人成双成对,那她干脆就收拾包袱跑到观里也当个道士,和他一同的修行,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后来有一天,他死了。
除了记忆,她和他的过去,什么都没有。
是天罚,义父说是天罚!
她是头一次这样的憎恨这天!她没有父母,她以为她还是很好的过活,有了义父,她很知足,可是碰到了离歌之后,她才明白,这世界上,居然还有那样的一个人,自己想要和他一起走过春夏,度过秋冬,可是这天,居然夺走了那个人!
大火之后,是一场凄厉的小雨。她在雨中只找到了琴的乌黑残骸,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间,再没有了青天道观。
而后,就有了现在的青城。义父说,她入魔了。
她依稀记得,她问义父,“青天道观的那些道士,每日想的都是如何升仙。可到最后,竟然死在了天罚之下。他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然后自己红着眼睛说,“我觉得,他们最错的就是,不该相信——仙!”
“我是入魔了。”她双眼紧闭,眼角流下两行长泪。
“我送你去魔界吧,那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青儿,你有一颗魔心,你感觉到了吗?”
魔心,好像不是个坏东西,是吗?至少,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憎恨这天!
……
“义父说,我有一颗魔心,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青城怯怯抬头,看着离歌。
离歌笑,嗓音慵懒而带有磁性,“我倒是要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这个天族最最窝囊的殿下做朋友呢。”
离歌把青城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嘴角,青城摸到了离歌翘起的嘴角,“我摸到了,你在笑!”
这一瞬间,青城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是变了。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破茧而出……
闹了半夜,青城终于是再睡着了。
离歌正准备离开,就看见云钺站在房门前,紫衣上流转着奇异的光华,有些怪异的看着他,声音清凉,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
“她到了魔界之后,老是做梦,一夜都没有睡安稳过,她晚上就再也不敢睡觉,常常是我在夜里修炼,她就守着我修炼。”
“她说,天罚害死了很多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人,从那以后,她睡着了之后,梦里都是一场大火,近在眼前,可是,她却无法相救。”
“她说,梦里有个很温柔的小道士,会为她弹琴,邀她品酒,听她讲故事,但是,她却始终记不起那人的脸。那人自然也是没有躲过天罚,是死了的。记不住那人的脸,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她以为,她痛苦的是没有能救下那青天道观的人,可是如今看来,她痛苦的只是,那些人里面,有一个你。”
“说起来很残忍,可,是事实。”
云钺飞舞的墨发之后,是一轮满月,月华甚至有些耀眼,编织成网,将他包裹在其中。
“我要回魔界了,很遗憾不能带小青青走,可是我想,在你身边,她会比在魔界更为快活。照顾好她,也请,照顾好你自己。”
因为你,很重要。
离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见一阵白光闪过,云钺再没有了影子。
倒是大批的天兵天将,破开了殿门,闯了进来,银白的甲胄,散发着无情的光华。
带头的人看见的是只着了中衣的离歌,一头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精致的五官,暗夜都掩盖不住那风华,心下感叹,这离歌虽然是没有法力,可是这相貌,到底还是承了天族一贯的好皮囊,比那三个殿下,都是不差的。
离歌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些人定是来拿云钺的,虽然云钺说的那些话他没有怎么听懂,可是最后的一句还是听懂了的。他要自己,照顾好青城。
照顾好青城,那是自然。青城可是第一个没有嫌弃他没有法力的人,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看着这些兵士,离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魔族的殿下,已经走了,你们来迟了。”声音倦懒,一副温良无害的作态。
“那可否请殿下,将那魔族身边的小厮交给我们?”那将士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是语气却是十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