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奈它不何
冷无秋这边刚到妖界通道的边缘，便在自己的面容上施展一个易容术，摸摸自己的脸上高起的颧骨，确定是一张沟壑纵横布满皱纹的老年人脸皮这才安心往通道的大门走去，大门处，俩个穿着寻常妖兵盔甲的妖军一个个在审核要通关的妖精们递上的通牒，而那个穿着低级将领盔甲的妖将则是站在通道的侧边，满面严谨，右手始终放在腰间的剑上。
冷无秋看一眼这阵仗，冷哼一声，妖王在安排职务这方面真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这妖将名讳蒋正良，一千多岁的妖龄了，按说修为也不差，只是为妖过于耿直，最看不惯搜刮民膏贪污民智这种事，从而得罪了不少在朝上同时就职的官员，那些官员看他不喜，他看那些官员也厌烦，想来这巡城卫将军的职位的确更适合他，一是薪俸不低，二是只听命于妖王段玉瑾，三嘛，是他当受这职位便绝对尽职尽责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没有通关文牒的物种进去，即便有妖气作证明也不置可否。
可是，早任命晚任命皆好，他当谷七季的时候可是不甚跟这蒋正良结仇，若不是与他反道而行，自己也不会比几殊更早出了妖界。
“后面的排好队，把自己的通关文牒都拿出来，没通文牒的不可以通过。”蒋正良大喊一声，浑厚的声音让一些修为低的妖精都浑身颤栗。
排在冷无秋前面的妖精都有通关文牒，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冷无秋，冷无秋异常淡定地拿出自己早已备好的假文牒，内心希望骗过妖兵的眼睛。
妖兵接来他递交的文牒，翻看一眼，便还给他，“进去吧。”
冷无秋向妖兵点点头，刚准备踏入门槛，蒋正良拔出自己的佩剑挡在他的面前，“通关文牒给我再看看。”
“是，大人。”冷无秋可以做低伏小，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又把文牒递到蒋正良伸来的手里，蒋正良翻阅的期间，冷无秋已在心里做好了打算，若被识穿，最多自己暴露真身打上一架便是，作妖时自己敌不过他，作魔，总得略胜一筹。
“你，跟我来。”蒋正良把通关文牒一合，提着剑驱使冷无秋往通道内走去，一旁负责审查文牒的妖兵皆是一脸懵，这是怎么了？刚才他们看那文牒没有异样啊，莫非蒋将军发现这老人家有古怪？
蒋正良跟冷无秋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冷无秋这才把一直高举做‘投降状’的双臂放下，摇摇头，无奈地说道，“还是被你识破了，如何？打一架？”
“猜着就是你，谷七季，你既然已堕入魔道为何回来？”蒋正良把剑身挺了挺，剑尖更接近谷七季的腹部，仿佛只要对面的冷无秋一言不对，这柄剑就会刺穿他的身体。
“还能为何？除了她，这个妖界还有什么值得我流连忘返的吗？”冷无秋无视背后的剑，转个身跟蒋正良面对着，“你要不快点把这剑刺进去，我们恩怨俩清，我是死是活勿用你来管，有一口气，我便要去救她，救不了，就死在她身旁。”
“那你当年为何还要与我家九儿行那苟且之事？”蒋正良手里的剑身一抖，刺进冷无秋的身体里一公分。
冷无秋只是低下头看看，血液顺着剑身流下，他抓住蒋正良的剑，“蒋将军，当年我已与你解释过，我那天真的只是路过那个草丛，看见了九儿衣不蔽体，这才把她抱回蒋府，与她行孟浪之事的并不是我，至于你嘴里的那‘苟且’，不只是在侮辱我，也侮辱了你的亲生女儿。”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蒋正良仰天长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却眼眶发红，“不过出事不到半月，你就逃出妖界，留九儿孤独一个来面对流言蜚语，你知道那些看好戏的都怎么说她吗？他们说她长得像你们无极门的几殊却没有几门无极门的几殊那般好命，一个是未来的妖后，一个却是在路边草丛被玷污的残花败柳，我的九儿，她就是听这些屁话听了一年才最后决定自缢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弥留之际还是要求我放过你，她告诉我那天玷污她的肯定不是你，因为在你眼里只有你们无极门那高高在上的几殊，哪会有她这个只是长得相似的假货，她追着你一百年，你连正眼都未曾给她，又怎么会对她行那种事。”
“对不起。”冷无秋说，他真真不知道九儿竟然已经自缢，他真心以为那样的好姑娘不该惦记自己，过了这么久，早该夫妻恩爱子女环膝。
“这不是让我最心痛的，让我每日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的是因为她日日夜夜都会念叨那句‘要是小谷该有多好啊，那样就不那么痛苦了’，”蒋正良提着剑又刺进去一点，眼泪顺着眼角坠如珠帘，“她还说只有那么完美的几殊姑娘才能配得上那么完美的谷七季，所以，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做？她都那样求我了，我作为父亲，除了答应还有其他路可以选吗？”
“对不起，蒋将军，我真不知~”冷无秋想要解释，却被蒋正良一声怒吼打断。
“所以，滚。”骂完，蒋正良把剑从冷无秋的身体内拔出来，潇洒地转头，“这是我能为九儿做的最后一件事，记得，救你一命的不是你爱慕的几殊姑娘，而是那个叫蒋九儿的傻孩子。”
蒋正良离开的背影比人界夏季毒辣的阳光还要刺眼，更加刺痛冷无秋的心脏，心内对蒋家的歉意灼烧着他的良知，他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有阵阵的脚步声传入耳中，这才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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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冷无秋都刻意避开妖精聚集的场所，一路羊肠小道，这才到了锁妖塔的塔前。
跟当初柳让初次闯锁妖塔的场景一样，冷无秋一关一关地硬闯，等站到锁妖塔大门前的时候，身体的每块皮肤似乎都在叫嚣着告诉他伤势如何。
不过，幸好，他爱穿黑衣，这幅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样子不会让几殊看到了。
“喂，”顾夫人靠在柱子上，目不转睛看着这位新的不速之客，“你们无极门真是厉害，柳让闯完你来闯，怎么？修为没地方用了吗？”
“你识我？”冷无秋问顾夫人。
“哼，我修为不高，幸得一副可以看穿真身的好眼睛，你不就是谷七季吗？无极门大名鼎鼎的天才，”说完，顾夫人抬头看看天空，又伸出手指指指上方，“去吧，你的好师弟柳让公子已经替你在塔顶开了一个口子，想必你要进去易如反掌。”
“谢了。”谷七季冷淡道谢之后，顾夫人从袖中伸出红纱缠住他的衣袖。
“柳让公子他最近如何？”
“死了。”
冷无秋旋转一圈自己的佩剑，顾夫人的红纱便被斩断，这就直接使用轻功往塔顶飞去。
果然，塔顶有几段破碎的铁链，也的确有一个可容男子身材通过的口子，冷无秋不含犹豫地跳进去，再抬起头时，已看见碧瑾笼中的几殊眼带疲惫看着他。
“今日，你竟是换了一身服装来吗？那你不必如此费心了，通不通知妖精遗愿部是我自己的事，无须你来替我做决定，你日日来日日换装，是觉得我在笼子里过于寂寞来给我表演戏法吗？”几殊对冷无秋轻蔑说道。
冷无秋站起身，看着眼前挚爱的她，不再往前走一步，怕柳让告诉她自己杀了她的父亲司空，怕她已知晓自己堕入魔道从而对自己发出轻视的眼神，更甚，怕她知道自己藏了四百年的爱慕心思，劝服自己离开。
可是，那个她就在眼前那，即便白裙上沾了红色的鲜血跟灰色的泥土，即便往前亮如星辰的眼睛此时只剩下哀愁，再即便自己知道她隆起的肚子里怀的是一个人类的孩子，她也还是那个让他日不思饭不想的几殊啊。
“你杵那做什么？怎么？今日又想隔着笼子电我吗？那请你抓紧时间，我是个需要休息的孕妇，没有体力与你周旋。”几殊瞪他一眼，可是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跟护着肚子的动作却让冷无秋抓了狂。
“谁电你？”冷无秋一个瞬移术跑到碧瑾笼的面前，就要把手伸进笼里去碰几殊，却跟柳让一样被外围的仙气挡住。
“你，你，你，”几殊听见冷无秋的声音便已经认出眼前这个满面皱纹的老者是谷七季，在自家父亲跟柳让相继去世之后，自己在这妖界剩下的唯一能算得上亲人的妖精便只有他了，“你怎么来了？你疯了吗？快走快走，一会儿她该来了，你快走。”
“她？是你嘴里那个用雷电电你的妖精吗？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妖艳的女妖精？”谷七季把佩剑祭出来，释放自己的魔族气息，运用魔力疯狂地劈向碧瑾笼。
“小谷，住手吧，弄不开的。”
“住嘴，我不是柳让那个蠢妖精，我是魔，修为提了百倍，我就不信，我奈它不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