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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人有千算(完)花生

第89章人有千算(完)花生

平阳侯府的案子真相随秦蕙心秦兰心姐妹二人的坦诚,而浮出水面。此案说简单也简单,说棘手却也棘手。查清容易,处置起来却是颇为麻烦。

侯府内众人态度不一,老夫人闭门理佛,摆出一副随官府处置的模样。平阳侯则认为,秦蕙心毕竟是世子夫人,给她留脸面也是给平阳侯府留脸面。表面上罪责全部推到秦兰心身上,私下让秦蕙心去家庙中,活着时不必再出来了。

长公主恼恨这姐妹二人算计李玄鹤和荀舒,坚持要求秉公处理。左右她如今已搬出平阳侯府,与侯府渐渐分割。虽暂时没有和离的打算,可平阳侯府的脸面什么的,她已然不在意,只想为李玄鹤讨个公道。

此案毕竟牵扯平阳侯府和长公主,还死了一个世子,李玄鹤决定进宫一趟,将此案原原本本告知陛下,也是他的舅舅,由他来决断。

李玄鹤递了牌子,进入宫城,发觉宫中颇有些不寻常,似比往日要森严不少。

禁军来来往往,面容肃穆,瞧见李玄鹤后并不停顿,仿佛没瞧见他似的径直经过。太监和宫女低眉敛目,贴墙而行步履匆匆,几乎与宫城融为一体,

李玄鹤要往太极宫去,在太极宫门处正巧碰到离开的太子,太子拦住他的步伐,将他带到东宫,屏退身边人后,方压低声音道:“父皇生病了。”

皇帝生病本是国之重事,一个不小心便可引得敌国来犯,山河飘摇,可大梁的皇帝却是个例外。自他沉迷修仙不问政事,太子监国开始,权力便渐渐倾斜、收拢入太子手中。对大梁来说,太子只是尚未继位,实则比皇帝还重要不少。

况且,皇帝自登基后,身子一直不算太康健,时常生些小病,众人早就习惯。这次能被太子这般认真提及,定然是病得不轻。

李玄鹤严肃了神色:“岐山封禅快要到了,陛下的身子可还能撑到那时?”

太子叹了口气,没正面回答:“如今国师与父皇同吃同住,孤去探望时,也只能隔着帘子远远瞧上一眼。不怕你笑话,孤如今也不知道父皇的身子究竟如何。”

“太医院呢?他们怎么说??”

太子苦笑:“前些日子你不在京中,不知晓。这大半年,父皇已不让太医院请平安脉,若身子出现不适,皆由国师诊治,就连吃的丹药也是国师亲自炼制的。父皇极为相信国师,孤为人臣子,只能劝上几句,但究竟如何做,还是要靠父皇自己决断。孤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命人加强守卫,封锁消息,守护好这座宫城。”

李玄鹤垂下头,并不接话。太子顿了一下,自顾自继续道:“听闻长生殿的人已先我们一步寻到司天阁的弟子。也不知他们是否已经通过那人,找到司天阁的宝镜。此事非同小可。传说那宝镜可助人知晓前尘往事,预测未来,是个很厉害的物件。若那宝镜真的落入他们手中,对大梁后患无穷,这等妖物定要尽快毁了才是。”他的视线越过大殿内重重帘幔,看向院中枝叶繁茂的树,幽幽叹了口气,“有他们在一日,孤总是睡不踏实,担心他们动摇社稷……阿鹤,我们要快些了。”

李玄鹤默默无言。

敌国的皇子们尚在争抢权力,大梁的皇子们却一个比一个乖顺,恨不能夜不闭户,随便太子进出,证明自己绝无二心。大梁的太子瞧着坐得安稳,可权力从来都不可能那般牢靠的被一个人掌握,无论这个人是帝王还是太子。

权力可以衍生出无数的邪念,引得人不自觉靠近,试图在无人制衡的情况下分一杯羹。皇子们不争权,外戚安分,必然有其他地方不太平,比如宫中宦官,比如那个见鬼的长生殿。

在李玄鹤和太子心中,长生殿殿主比不安分的皇子还要麻烦。他瞧着无害,以方外之人的身份糊弄世人,得到世人的信任,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许多秘密,靠此拿住不少人的尾巴。万一哪一日他图谋比国师之位更大的东西,这些秘密便都是他手中的武器,定要小心提防。

李玄鹤与太子一起长大,有着非同一般的情分。对李玄鹤而言,与其说是效忠陛下,不如说是效忠太子,效忠大梁。他犹豫一瞬,在心中衡量片刻,决定将真相说出:“殿下莫要担忧。臣这次去江南道,亦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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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已搬回了公主府,李玄鹤却还是留在平阳侯府。这些日子他忙得很,担忧照顾不到荀舒,便让她随母亲一同去了公主府,可以有个照应。

荀舒住在平阳侯府时,俩人尚能一起用个朝食晚膳,搬到公主府后,竟是接连几日连面都见不到,只有鱼肠每日东跑西跑,递个消息传个物件,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链接。

如此几日,荀舒终于意识到,她有一点想念李玄鹤了。

不过荀舒并不是个积极行动的性子,只将想念存放在心头。她如今有事做,每日里颇为忙碌。每日她都要寻机会去国师府附近绕一圈,寻找能潜入宅子的狗洞,之后再去城郊长生殿的道观中打探消息,想着兴许有人知晓姜拯的下落。

可惜她奔走多日,仍旧一无所获。国师府的围墙似铁桶一般,连蚂蚁洞都瞧不见。姜拯也像是凭空蒸发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日下雨,荀舒未出门,早晨醒来后,走出屋子。

雨水顺屋檐落下,连绵不断,如琉璃珠帘。檐廊下有长凳供人乘凉,荀舒便坐在那长凳上,倚靠着一旁的栏杆,撑着脑袋,眯着眼睛赏雨。

在潮州时,她并不喜欢雨季。连绵阴雨带来无尽的潮气,被褥湿得像泡在水里,怎么都晒不干。院子角落被青苔占据,屋子角落则落满灰黑色的霉斑,柜子里的书总要时常拿出来翻晒,一不小心便会沦为废纸。

她曾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天气,却没想到来到少雨的京城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竟有点怀念阴雨天里的棺材铺。

四方庭院,雨水入幕,铺子里没生意,她和姜拯不外出,就安静坐在檐下。姜拯起炉子煮茶,又另为她准备一个小炉子,火上放着薄薄的瓦片,让她烤花生吃。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却不知有没有再回去的机会。

她甚至不敢再起卦卜算,唯恐得出她不想要的答案。

如今,四方小院再不是破破烂烂的棺材铺,姜拯不知在何处,她的手边没有烤花生,李玄鹤也不知去忙什么……她并不熟悉这里的一切,与这里格格不入,仿佛悬在空中,落不到实处。

荀舒就这么呆呆看着雨景,然后便瞧见李玄鹤推开院门,走入她的眼帘。

她没说话,看着李玄鹤由远及近,穿越淅淅沥沥的雨水,撑着油纸伞走到她的面前。

二人隔着栏杆,一人站在雨中,一人坐在檐下。

荀舒今晨未绾发,头发披散着,沾了点雨水,贴到了脸颊。李玄鹤将食盒放到一旁,拨开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俯身啄了啄她的嘴唇,起身后眉眼弯弯,笑意爽朗:“阿舒可是早知我要来,特意在此处等我?”

荀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缓和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她眨眨眼,不明白他哪儿来的自信:“今日下雨,我不想出门,醒来后便坐在此处,已经许久了。你又没告诉我你何时来,难道我要一直等你不成?”

她的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委屈,听得李玄鹤高兴不已,露出几颗大白牙。他绕过栏杆,将伞收好靠在一旁的墙上,笑着解释:“这几日确实有些忙,没能陪阿舒出去转转,是我的不对。”他坐到荀舒身边不远处,与她隔着一个食盒,视线扫过整个院落,“阿水呢?她为何没在此处陪你?”

“阿水对烹饪一道很是着迷,这几日一直跟着黄伯在厨房里忙碌。”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了想要做的事。”李玄鹤感叹道,“前些年黄伯还说想要收一个关门弟子,继承他的全部衣钵,我看阿水就很是适合。”

“烹饪一道也讲究天赋,希望阿水是那个有天赋的人,能得黄伯青睐。”

李玄鹤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一碟碟干果取出,搁在荀舒面前。荀舒瞥了一眼,见有花生,有杏仁,正是她刚刚思念的东西。她捏起一颗花生,捏开金灿灿的外壳,搓掉红色薄皮,举到李玄鹤的唇边:“以前下雨,我常在檐下烤花生吃。有时棺材铺宽裕,姜叔还会给我买些蜜浆,浇在烤好的花生上。”

李玄鹤叼过那颗花生,立刻便要起身:“我去寻蜜浆来。”

荀舒按着他的胳膊:“我现在不想吃蜜浆,就想和你说说话。”

李玄鹤自然依她:“好。”

荀舒又剥了颗花生,塞到自己嘴中,含糊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伤得很重,躺在树丛中,我险些没瞧见你。那时你就剩一口气了,该含片人参续命,可棺材铺哪买得起参片?我就翻出了一颗花生,塞到你嘴里。我想着,花生和人参都是从土里刨出来的,应当也差不多。”

李玄鹤自然没有这一段记忆,闻言好奇道:“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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