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岐山封禅17驾崩
第110章岐山封禅17驾崩
司天阁有一个丹房,荀舒年少时,偶尔会去那里看师父炼丹。
丹房很大,却并不似这般空荡。地面堆满各式各样的药材,新鲜的干枯的,一整株的磨成粉的,还夹杂着各种矿石,和她认不出的奇怪玩意儿。
师父炼丹没有目的也没有章法,在遍地的药材里扒拉出合适的,挑挑拣拣,塞进丹炉里大火炼制。这只是他打发山中漫长岁月的一种方式,炼制的丹药大都只有强身健体之效,喂给山上的几只狐貍和狗。如今想来,那几只狐貍和狗皮毛油光水滑,身子骨亦比同伴要壮实不少,应当就是吃了师父炼制的丹药的缘故。
如今再看长生殿的丹房,地面干干净净,寻不到任何堆积的草药,就连炼丹炉内部也干净得反光。可偏偏这么一个房间,却充斥着杂乱的气味,分明是最近刚刚使用过,味道还未散尽。
“这里被人清理过。”鱼肠先一步给出了答案。
“看来是有人想要掩饰什么。”荀舒轻声道。她想起上午时五味子所说的,昨日下午国师曾来过丹房,之后这里起了争执的声音,应当就是那之后,国师让手下人将丹房彻底腾空,收拾干净。
荀舒将炼丹炉小心翼翼合上,恢复原样,而后走到一旁的多宝阁旁,翻看架子上的匣子和未收走的纸张。
匣子多是空的,纸张上是涂抹过后的药方,有的注明了是长生驻颜的药方,有的却是什么都没写,荀舒也分辨不出具体功效。鱼肠压低声音道:“有用的应当已被收走,剩下的大抵都是废纸。”
“未必。”荀舒将几张纸摊开在地上,抽走鱼肠手中的火折子,凑近纸张,“这些纸张上写的都是丹药的配方,上面有涂改的痕迹。我猜是每次炼出丹药后,根据药效修改配方,顺手在原配方上写写画画。”荀舒缓缓移动手中的火折子,手指抚过上面的墨迹,“这些墨迹有新旧之分。这几张墨迹略有些褪色,该是许久前写的,我猜是先前国师来斋宫准备封禅大典时所书,又或者从京中带来的。”她从其中抽出两张纸,用食指用力擦了擦墨痕,墨痕晕染开来,“这两张墨迹很新,颜色鲜艳,还未干透,就是这两三日刚写的。”
鱼肠正要说什么,耳朵一动,听到外面的声响,立刻将火折子抢过来,吹灭后收起,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荀舒忙将挑拣出来的几张方子折起收入怀中,又将其他的部分归拢放回架子,稍作整理,力求不会被来人发现异样。
鱼肠指指角落的窗,带着荀舒翻窗而出,几乎是二人刚刚离开,将窗户合上,大门处便传来几人说话的声响。
“这门锁怎么开了?”
“会不会是谁没锁好?”
“放屁!这锁是殿主亲自锁的,我看着他合上的——不好,那反锁的窗子也被人开了,有人来过。”
“要去告诉殿主吗……”
荀舒身手不好,被鱼肠背在背上,一个跳跃翻出围墙,渐渐远离丹房。那俩人的话音被甩在脑后,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听不清楚。
鱼肠动作很快,不过片刻便带着荀舒回到小院。荀舒还在担心丹房里的事:“若他们将此事告诉国师怎么办?他们会搜查斋宫吗?”
鱼肠冷嗤一声,嫌弃道:“就算告诉了那妖道又如何?他敢将此事告诉陛下吗?这方子摆明了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不然他们何必将丹房彻底清理一番?更何况我们拿走的不过是几张废弃的纸。搜宫不是小事,若无十足的理由,陛下和东宫都不会应允。”
鱼肠言之凿凿,荀舒安下心来,不再多问,将怀中的方子重新展开。
方子上未标注功效,偏偏荀舒于丹药一道,一窍不通。她将药方再次交给鱼肠,嘱咐他送到师兄师姐手中,请他们辨认这是什么的配方。鱼肠拿着那几张纸,面上却有几分犹豫:“姑娘,在下需要将方子先给郎君过目,问过他后,才能送到梁兄手中。”
荀舒呼吸一滞,心中生出一丝闷意,可旋即又觉得鱼肠和李玄鹤的做法没什么问题。
她今日去丹房,不仅是为了国师的秘密,也是为了帮李玄鹤查清案子。如今在丹房中找到和案件相关的证据,理应交给李玄鹤处理,她又何必自作主张?
荀舒抿了下唇,轻声道:“无需送出斋宫了。将这两张纸交给李大人后,由他来决断就好。大理寺能人众多,他自会找到合适的人,来辨认这纸上的方子。”
鱼肠呆住,意识到他似乎好心办了坏事,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只能道:“都听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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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封禅大典还有最后一日。
昨日李玄鹤同赤霄匆忙离开小院子后,一直未能回来。鱼肠将那两张方子给李玄鹤看过后,不知那人说了什么,今日一早,鱼肠还是离开斋宫去寻了梁丘几人,回来时将梁丘写的信递给荀舒后,左摇右晃,没有立刻离开。
荀舒拆信的手顿住,疑惑道:“可是还有什么事?”
鱼肠想起昨天夜里去寻自家郎君,将这一日的事事无巨细告诉他后,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委屈道:“姑娘,昨日方子之事,并非我家郎君的意思,是我自作主张。郎君说了,姑娘说的话,就是他的意思,不应该再拿着那方子去问他。姑娘千万不要因为这事迁怒于我家郎君啊。”
荀舒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件事,点了点头:“知道了。”
鱼肠猜不透“知道了”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想再问,但瞧见荀舒已经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张,挠了挠头,转身离开了院子。
梁丘的信只有几行字,大概意思就是两张纸都是剧毒,所更改的药方也是为了让药变得更毒,并延缓发作的时间,由入喉即刻发作,转为能多活个一炷香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按理说,毒药见效越快,越能保证吃下毒药的人再无生还的可能,让中毒者没有时间去延请名医,更没有机会催吐找解药。
国师为何要想方设法将这剧毒发作的时间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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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李玄鹤终于回到了小院子,面色沉重而憔悴,眉间沟壑久久未散,是荀舒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瞧见等在院中的荀舒,揉了揉眉心,再擡头时神情已然柔和不少。他走到荀舒面前,温声道:“昨日鱼肠来寻我的那事,并不是我的意思。阿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是完全相信你的。”
荀舒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她顿了顿,轻声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先放放,我知晓你忙,但我想先同你说更重要的事,有关案件的事。”、
李玄鹤准备好的解释没能说出口,叹了口气,坐到屋前石阶上,认命似的妥协:“我今日奔走许久,陪我在此处坐会儿。”
荀舒摇头:“我今日倒是休息了许久。我就站在此处说吧。”她将梁丘的的回信递给李玄鹤,等他看过后,慢吞吞道,“我觉得,陈王所服用的那颗丹药,并不是被国师藏起来的长生丹,而是丹炉里的这颗带有剧毒的药丸。”
李玄鹤理了一下思绪,才道:“为何会这般认为?”
荀舒掰着指头从最开始说起。
“我一直想不通,陈王是从何处知晓长生丹共有两颗的。此事是绝密,知道的人不过你我,五味子,太子和国师这五个人。前四个人一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至于国师,虽然我怀疑他和陈王背地里有勾结,但那颗没有献出的长生丹,应当是国师留给自己的,所以他也不可能将此事告诉陈王。他之所以一直没服用,怕是想等陛下先服用后,看看药效如何。既然这五个人都不会说,那陈王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呢?
“后来我想起,案发后咱们去见太子时,太子说的话。他说那日他和陈王一同陪在陛下身边,后来国师来了,献上了第一颗被掉包后的长生丹。然后他说这丹药目前只有一颗,但他正在加紧炼制新的长生丹,等到炼好后,会献给太子。此话本来是讨太子欢心,可没想到却被陈王记在心中。所以自始至终,陈王都不知道这世间有两颗长生丹,他想要的都是丹炉里为太子炼制的那颗丹药。
“星月宫守卫森严,他就算功夫再好,也不可能直入国师的住处,取了丹药却不惊动任何人。倒是丹房,守卫稀松,鱼肠带着我这个累赘都能自由出入,更遑论单独行动的陈王了。”
李玄鹤神情严肃起来:“这样确实说得通。那日我便在想,国师和太子殿下早是势不两立,国师怎么可能那般好心,为太子炼制长生不老药?若那天他在御前说的话,不过是为了放松太子和陛下的警惕,实际是炼制了毒药,想要毒害太子,倒是说得通了。”
荀舒尚有疑惑:“可是太子真的会吃国师送的药吗?”
“这不重要。”李玄鹤耐心为她解释,“国师送了毒药,太子不吃,他不亏,若是太子吃了,则是意外之喜。有的法子虽瞧着笨拙粗劣,但万一成功了,就是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