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恍如隔世梦境 - 任思之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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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精致菜肴从门外传进花厅,汝窑所出的高雅精致的瓷盘为每一道菜都增添了韵味。

不知是这闷热的天气使然还是菜肴里冒出的热气使然,徽拾觉得一股燥热又在裹紧的绣裙里窜动,光洁的额上也渗出汗珠,她不时的用手绢去擦拭,可手绢上那团翻瓣莲乌青色的汁液遭受汗水的浸染慢慢的扩散活跃开来,徽拾再次用擦拭额汗时竟然晕染在了她额上的一角,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就像是狠狠的撞在了门框之上形成的淤青。

她浑然不觉,对面的萧凌峰却盯着她的脸“嗤嗤”的低笑了起来。

徽拾抬头不解的看着萧凌峰脸上的笑意,黄莺这时已经打湿了手绢替她轻轻的擦拭起了额头,却无奈那团乌青却像是胎记一般牢牢的黏在了她的额上,与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乌青得污渍只怕是得过几天才能淡下去了。

她拿过手边的杯子,垂眸朝杯中望去,杯中清茶水面晃荡,她轻轻侧过脸,一眼便看见额角上的一块乌青的痕迹,她脸上一窘,一手夺过了黄莺手里打湿的锦帕在额角上用力的擦拭起来,可无论怎么擦就是擦不掉,额头上的皮肤开始发红,她感觉有些尴尬,怎么会在萧凌峰面前出这么大的丑呢?她的脸上腾起两团红云,脸颊火辣辣的燃烧,擦拭的力度也更重了些。

“不要再擦了,小心把皮肤擦破了,那没什么,过几天自然就会淡下去的。”

徽拾听了他的话讪讪的放下了手,在明亮烛火下,她的脸依旧像火燃烧一般的透着绯红的光彩,看起来艳丽极了,好像饮了很多很多杯辛烈的酒。

直到晚膳用完,萧凌隐都还没有回来,徽拾陪坐在花厅等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两相沉默。

窗外蜜色的月亮斜挂树梢,一只黑顶蛙嘴夜莺站在枝头鸣叫,廊下的草丛里蛩音频频,凉风悠悠的卷进屋内,一室清凉。

萧凌峰似乎并不着急,但见院中月白风清也明白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徽拾带着黄莺一路相送。

黄莺提着一只六角青纱灯在前引路,虽然月色明丽,但看起来还是有些朦朦胧胧,给人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好像不经意间便会一脚踏空似的。

走过花厅外那条长长的游廊,穿过一道月洞门,还要走过一条花木葱茏的卵石小径,白日里看来倒是花木浓荫花簇锦绣,可一入夜晚就变得黑暗不已,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两侧的草丛里促织在不停的鸣叫,点点萤火疏点其间。可黄莺却一步未停,继续打着灯走在前边率先融进了那团黑暗里,但一走进这片葱茏里,砰砰狂跳的心却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四周更为冷寂的空气侵袭上来,凉涔涔的,却让人出奇的宁静。

那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又袭了上来,萧凌峰深情的双眸又在脑海里闪现,他对她的无限包容此刻却变成了无数的牛毛细针,密密的往心上扎,鼻子又酸又涩,眼眶一热,眼泪慢慢的氤氲起来。

“你现在可有喜欢的姑娘?”

思想在一刹那变得不受控制,话一出口连徽拾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称呼这语气完完全全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可在这寂静的花木小径上,一字一句都被听得清清楚楚,连走在最前的黄莺都几不可察的停了一下。

徽拾在黑暗里紧紧的咬住了唇,心又开始砰砰狂跳,她忐忑不安的高一脚低一脚的走,怪异的沉默深深的凝固了三个人,仿佛过了许久,也或许只是短短一瞬,徽拾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萧凌峰却开口了,声音依旧那么温柔,让徽拾总是感觉他还带着那别样的深情。

“有。”

徽拾在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真心去爱的人。

黑暗里他似乎在低笑,无厘头的反问了她一句:

“你觉得自己现在幸福吗?”

徽拾愣了一下,但却没有回答。

萧凌峰没有再说话,好像是铁了心一定要得到她的回答。

奇怪的沉默再次劈头盖脸的笼罩了下来。

只是还好,这条逼仄的花丛小径终于走到了尽头,银色的清冷月光照在脸上,双眼有一种重获光明的感觉,不远处的朱漆大门已经近在眼前,还未走至门前,门却徐徐而开,徽拾抬头向外望去。

萧凌隐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却在看见不远处并肩行走的两人时猛然一滞。

等徽拾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准备歇下了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和萧凌隐说,本想明日再说,可是怕又几天都见不到他,她在房间里站定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打开门往萧凌隐住的地方走去,看见刚刚萧凌峰和他说了那么久的话,神色凝重,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所以这会儿他应该在书房。

徽拾到处都没看见黄莺的身影,她想大概是歇下了。

月白风清,香风细细,不必点灯似乎也能看清脚下的路,徽拾独自提了一盏六角纱灯沿着游廊走,廊下挂着的鸟雀在夜里也悄无声息,仿佛万籁俱寂唯一剩下的只有四周频频的蛩音。

萧凌隐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梧桐,冠木如盖,苍翠滴绿,遒劲的枝干肆意的延伸着。

院内灯火通明,一盏一盏通红的花灯挂在檐下,连檐口雕刻的花纹都能看清,徽拾驻足在门边,还在犹豫该不该找个人进去通报一下,可四处张望却并未见到有仆婢的影子,忽然,书房的门打开了,徽拾连忙一口吹熄了灯火慌忙躲在了转角处,却见黄莺自萧凌隐的书房里步出,徽拾脑中“嗡”的一声,有一种遭受背叛的气愤在胸口慢慢集聚。

但她又马上冷静下来,黄莺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和萧凌隐素不相识,怎么可能倒戈成为了萧凌隐按插的眼线呢?绝对不可能,一定是萧凌隐强行将黄莺叫过来盘问的。

眼望着黄莺在月下慢慢走远,直到融入远处的黑暗中,她才走上前轻轻敲了两下萧凌隐书房的门,门微“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萧凌隐一见是她,愣了一下,那一瞬间眼底没有不耐烦和厌弃甚至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喜悦,徽拾再仔细的看他的双眼时,冷漠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的眼底也从新积蓄了淡淡的厌弃。

“你怎么来了?”

他的手停在门上,没有放下来,他根本连书房的门也不愿意让她进。

“我今天在街上捡了一个可怜人,我想把他留在府里,所以想问问你可不可以?”

萧凌隐微微抬眼,看见她头上高高盘起的青丝里插着一只木槿骨朵样的南阳玉玉簪,色泽清丽,几近剔透,反射着清冷皎洁的银色月光,与她皎白的脸颊交相辉映,一身白衣清妙绝尘,恍惚间疑心是那月上仙子降下凡尘。今年元宵佳节的鼎沸人声又如潮水一般的在耳边涌动,他仿佛又看见了街头巷尾攒动的人头,漫天的火树银花,满眼的彩球花灯,琼浆玉液酒盏盈杯,玉带桥上熙熙攘攘,玉带河里波光闪闪,在河上小船里他沉醉于朦胧的醉意间倏忽间一个少女的发簪自顺滑的青丝落下,眼看快要触及甲板粉身碎骨,电光石火中一只木箸自轻薄的船帘里飞出,借着飞箸的力道,玉簪被稳稳抬起重新回到了那惊慌少女的手中,一侧纱帘被风撩起,他看见了一个少女娇美的脸上漾着浅浅的微笑,漫天的烟花在她上空的天幕绽开,星星点点的火花往四周坠落,好像流星飞逝。

忽然间一阵夜风席卷过来,院中的梧桐叶子“哗啦哗啦”的响,他猛然从回忆里抽脱出来,眼前女子的容颜朦胧中与记忆悄然重叠,如真如幻,萧凌隐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来稳住自己的心神。

“随你。”

说完,萧凌隐便抽身进屋,“砰”的一声两扇雕花木门便在徽拾的眼前彻底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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