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二十五）
白裳把自己刚想说出的疑问给咽了回去，可是，虽然有姐姐这样的安慰，她心中的担忧还是挥之不去，从而她不注意地就皱起了自己的眼眉。
大街上，豹灵一直跟在花灵的身后，他的脸上是一幅为难而且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在豹灵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花灵突然间说道：“前面比较僻静，方便说话，等到了那里你有什么话再跟我说吧。”听到花灵如此说，豹灵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两人就这样继续安安静静地向前走了一会后，便来到一片少有人会来的树林中。等到了树林中后，花灵便转过身面向了豹灵，只不过花灵却是故意稍稍低下了头，她一直闪避着豹灵那充满某种渴望的眼神。
“好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茶楼那边我还有事要做呢。”花灵的语气中仿佛没有任何的感情。
这会，豹灵倒是犹豫了起来，他想了好半天，愣是把之前计划好想对花灵说的那些话通通给忘记了。一时之间，豹灵被急得脸慢慢红了起来。
花灵见豹灵是这样一幅扭扭捏捏的样子，本来心中还有点期待的她，此时又被气愤占据了内心，“你要没什么想说的，我就先回去了，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在这里浪费。”虽然生气，但花灵在说这句话时还是尽力压制了自己语气中会显出的怒气。
见花灵要走，豹灵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他想说什么，可他现在还是想不到应该说什么。情急之下，为了能留住花灵，豹灵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他嘴虽然是笨，可他手快啊，于是他伸出手抓住了花灵的胳膊。
“我知道我这个人嘴笨心大，也不懂怎么讨你们女孩子的欢心。跟你说实话，我早就准备了好几百次这次见面时我想对你说的话，但是现在与你见面了，我准备好的那些话要么是被我给忘记了，要么是我实在说不出来，可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很用心地准备了。还有，我仍然记得百年前我向你示爱时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那时你虽然没有明确地告诉我你拒绝我的理由，但其实当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你是因为树灵的缘故才拒绝的我。可现在，我知道你并没有与树灵走到一起，所以我就想再试一试，不知道这一次你能不能接受我。”豹灵皱着眼眉，语气焦急但却充满深情地说道。
花灵沉默了，同时她也开始犹豫了，那个在她心中一直牵挂着念念不忘的身影竟然在逐渐地动摇。
“我……”花灵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她眼中马上就要流出的泪水直接封住了她的口。
花灵的眼泪流了出来，当她的眼泪落到地上时，在她的脚下便立即绽放出了许多来自彼岸的血红花朵。
看着花灵脚下的花朵，豹灵的心中不觉一凉，“彼岸花……”豹灵在心中暗自想道，“如此绝情的花朵，花灵，你说不出口的话要让这些花朵传递给我吗？”豹灵的眼眉越皱越紧了。
可豹灵想不到的是，花灵的眼泪催生出的这些彼岸花并不是完全针对他的，更多的其实是花灵在表达对她心中一直放不下的那位的失望。
虽然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地上表达花灵心意的彼岸花，但是在没有亲耳听到花灵的拒绝时，豹灵还是不愿松开抓住花灵胳膊的手。可就在这时，一阵不自然的风声响起，随即便听到豹灵发出了一声闷哼的声音，同时，豹灵松开了抓着花灵胳膊的手。
花灵稍稍偏过头，当她看到身旁那一根伸过来的树藤时，她便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猛然间，花灵将手向下一挥，她脚下的那些彼岸花便尽数化作了红色的粉尘飘散。花灵的眼泪也止住了，她的眼神愤怒中又带上了一股幽怨。
“你居然还能想到来啊，还真是不容易。”花灵的脸上显出了一种极尽讽刺的笑容，她的语气很平静但细细听时却能听出一股深深的怨念。
“其实，自从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天，我就安排了一个分身留在这里，只是我怕会打扰到你在这里的生活，所以就一直没有现身。”一旁较为粗壮的一棵树木的树干上出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打扰？”花灵转过了身面向了那棵树，而她脸上那股嘲讽的意味更加地强烈了，“我在你的心里就是如此糟糕的吗？正常的问候与关心我都能当作打扰，我这几万年来给你留下的印象就是忘恩负义，是吗？”刚才因为豹灵的一番话而流出的纠结迷茫还带有歉意的泪水因为树灵的出现而止住了，可现在，花灵却是流出了既恼怒又痛心的泪水。
一旁的豹灵正握着刚才抓住花灵胳膊的那只手的手腕处，在他的那只手上有一个正在缓慢愈合的细长伤口。显然，这个伤口便是树灵用那根树藤给豹灵造成的。而此时，豹灵也看向了那棵树，只不过豹灵的神情狰狞中带着愤恨，仿佛恨不得立即就把那棵树给弄成灰烬。
春蜡茶楼二楼的那个雅间中，幽莲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莲华酿，然后她缓缓地站起了身，对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白裳说道：“你花姐姐那边出了些问题，我们应该去关心一下。他们在镇边的那片树林中，我先过去，你把绒儿叫上后再同她一起过去。”幽莲淡然地说完，便走了出去。
白裳一听到是花姐姐遇到了难题，她一下子便恢复了精神，立即按照幽莲的嘱咐行动了起来。
树林中，花灵和豹灵都眼神不善地盯着树灵，然而，树灵的眼神却是一直落在花灵的身上，他好像就没有注意到豹灵的存在一样。
“花灵，你冷静一点，愤怒不应该出现在你的情绪中。更何况我并没那样说过你，也从没有那样想过你，我有什么理由要贬损你呢。”树灵的语气依然是平时的那般不紧不慢。
“这是重点吗？”花灵的语气虽然相比刚才对树灵说话时平静了一些，但是一股冰冷的感觉却是越发的明显了，“再者，我凭什么不能愤怒？我陪在你身边几万年，却同时被你忽视了几万年，怎么，你这般对我难道我连发发牢骚的权利都不能有吗？如果在你的心中一直就没有过我，为什么我暗示了你几万年你却仍然让我待在你身边，不明确地告诉我在你心中就从未在乎过我？现在豹灵也在这里，你也应该看得清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咱们就把话给说明白了吧，树灵，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爱”字一出，树灵便沉默了，豹灵的脸上也显出了惊讶的神情。
树灵越是沉默，花灵的心便是越痛，她所感到的绝望也就越加强烈。就在花灵快要受不了这里的压抑，想要离开跑回茶楼时，幽莲的声音循序渐进地传了过来。
“树灵啊，你藏了几万年也足够了，你要是再不把真实的情况告诉花灵，你可就要永远地失去她了。”树灵说着，走到了花灵的身边，然后幽莲对着树灵微微笑了笑。
树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幽莲上神，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不至于看不出我就是在故意刺激花灵吧，现在豹灵好不容易再次现了身，我是想促成她和豹灵之间的姻缘啊。”树灵的语气也是非常的无奈。
听到这里，花灵的神情逐渐变得迷茫了，她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好像……好像有什么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
“你这话说得倒是有趣，拱手送人什么都可以，我也见过不少，可你这把自己心爱之人送到别人身边的我倒还真是第一次见。好了，多说无益，你快把你现在的真身给现出来吧。”幽莲一直是笑着对树灵说道。
那棵树上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随即绿光在树干上一闪，一个男性的身影出现在了那棵树前，等在场的人看清了刚刚出现的这个身影时，最为震惊的莫过于花灵了。
花灵抬起了手挡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自己会失声惊叫起来，她眼前看到的这个人从轮廓来判断的确是万年前的那个树灵的人形，但是他的样貌却是完全的改变了。现在的树灵并不是像万年前那样着一身合身的翠绿色衣裳，而是赤裸着上身，并且他的所有皮肤不知因为什么变成了深绿色，皲裂一般的深红色疤痕也在他的身上毫无规则的分布着。虽然树灵现在散发出的气质还是像万年前那样儒雅随和，但是他现在的样貌却是让人看起来不寒而栗。
纵使树灵变成了这样一幅如厉鬼一般的丑陋模样，花灵在看到他显露了真身后还是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花灵在一步步地向树灵靠近。这时，白裳带着赤绒儿赶到了这里，然而，当白裳看到树灵后，她被吓得直接躲到了赤绒儿的身后。
“天啊，那是什么怪物啊，长得也太狰狞了吧，不过，看起来他倒是没有什么敌意诶。”白裳躲在赤绒儿身后嘀咕道。
赤绒儿则是用胳膊肘轻轻顶了顶白裳，用极为嫌弃白裳的语气说道：“我说，莲姐姐和花姐姐都在那里呢，你还怕个大头鬼啊，再者，那不还有个豹灵呢吗，危急时刻向他求救，就算咱们跟他不是很熟，看在咱们是女人的份上他还能袖手旁观啊。”
“哦。”白裳听完赤绒儿的话，不服气地应了一声后，便从她的身后走到了她的身边，“我跟那个豹灵还真是不熟，不过，我看那天你跟他谈话的时候你的兴致倒还是蛮高的嘛。”白裳坏笑着对赤绒儿说道。
可奇怪的是，一向很能管理自己情绪的赤绒儿这时竟然莫名其妙地涨红了脸。白裳见状，她脸上的坏笑更加明显了，不过她倒是很识相地没有声张，只是蹑手蹑脚地跑到了幽莲的身边。赤绒儿则是调整好了情绪后才走了过去。
花灵还在向树灵那里靠近，可是，就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隔时，树灵突然间开口说道：“花儿，够了，别再向我靠近了，我不想让你完全看清我这幅恶心的样子。”这时树灵的声音并不像他出现在树木上时那般的苍老，反而是非常年轻温柔的，只是这会他的语气有些焦急和忧虑。
“原来这几万年以来你一直不肯现出真身与我见面，一直忽视我对你的所有暗示，就是因为你变成了这幅样子吗？你觉得我会嫌弃你，是吗？”花灵尽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平稳的问道，然而，她的眼泪一直从未停止流出过。
树灵低下了头，他不敢再看向花灵的脸，因为他一看到花灵在流着眼泪，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走上前为花灵擦去眼泪，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的他不能触碰任何的东西，因为他无论触碰什么，肮脏的泥土便都会从他的手中自动流出。如果他要是上前为花灵擦眼泪的话，必然会弄脏花灵的脸的。而且，不单单是他的手，实际上只要是有东西接触到了他的皮肤，泥土便会从他相应的皮肤那里流出。
“我很清楚你有多爱美丽的事物，所以我觉得想让你接受这副模样的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至于你陪在我身边的这几万年，我一方面其实是真的想用我对你的冷落而把你气走，然后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比我还要适合你的人。但另一方面，我也是藏着私心的，我也没想到你能如此的有耐心，一陪便是在我的身边陪了我几万年。其实我的想象中，你能陪我几千年，甚至只有寥寥几百年我也是心满意足了。”树灵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道，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的似的。
听完树灵这些话的花灵突然间笑了出来，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后说道：“对，我是喜欢美丽的事物，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会一味地以貌取人吧。况且，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外表。”说到这里，花灵停顿了一会，很快，她的表情渐渐地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她很认真地问树灵道：“你还爱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