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十四）
至于眼前正发生着的事情的来龙去脉——箫钩随冯晗走后没多久，慧袅觉得院子里的茶叶已经晒得差不多了，便和雀儿一起把茶叶都收了起来。等收完茶叶后，慧袅想到箫哥哥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了，一路上肯定会需要到形形色色许多的东西。虽然父母亲已经说过会帮箫哥哥准备好，但慧袅还是想尽自己一份的心意，于是找到父亲，同父亲商量了一下后，她的父亲同意了。
看着拿好自己平时攒下的些许银两，然后带着雀儿欢喜地走出家门的慧袅，她的母亲突然间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啊？”杨老先生正拿着一本《论语》品读，他听到了妻子的叹息声后不紧不慢地问道。但实际上，他只是在明知故问，毕竟他们两个已经是几十年的夫妻了，从刚才妻子看女儿的眼神中他就已经看出了妻子的心思，现在的这一声叹气也就更加明显了。
现在身边已经是没有别人，杨老夫人也就不想再拐弯抹角，于是她便把这早就想对杨老先生说的话给说了出来：“我不信你想不出来我在烦忧着什么，而且你心中的烦忧也绝不会比我的少，只是你一直不肯先说出来，那就我来开这个头。”说完，杨老夫人放下了手中正在缝补着的衣物，“咱们家的袅儿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虽然还不算特别大，但是，你也是知道的，咱们这附近的姑娘们大多都在不到十四岁时就已经有了人家。虽说袅儿并不在意，但是咱们却不能不替袅儿着想啊，这样的事情耽搁的越久对袅儿的名声也就越有影响。当然，我也不是看不出来，袅儿之所以不着急嫁人，而你也不急着让我找人给袅儿说媒，主要就是因为箫儿的关系。他们两个从小就是青梅竹马，所以，袅儿心中有所想法实属正常，而你也很看好箫儿。但是就这样一直耽误下去，你不说破我不说破，他们两个还是懵懵懂懂的，终究不是个办法。”杨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女儿的忧虑之意。
“那，依你的意思，你想怎么办呢？”杨老先生依然在看着手中的《论语》，丝毫没有显出着急的样子。
看着杨老先生如此心不在焉，杨老夫人便感到一股火气冲了上来，但毕竟她曾经也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所以，她把那股火气在心中压了压后，只是语气有些不善地说道：“还问我怎么办，真是为难你这个一家之主了。”
一时之间，杨老先生没敢再作声，因为他知道，杨老夫人这不善的语气一旦出来，他要是再对着干，不用几句他们两个就会吵起来。至于杨老先生要反问妻子，而不是他自己出主意，主要就是因为他着实没有主意，他的那句话只是单纯地想听听妻子的意见，却没成想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后，杨老夫人渐渐地冷静下来了，她想道虽然自己家的那个说话不中听，但是目前要处理的可是关系到袅儿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于是，她也就熄灭了心中的那团怒火，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平和，说道：“依我看等今天晚上箫儿和袅儿都在的时候，咱们就把话给挑明白了，问问箫儿到底有着怎样的意思。他要是也觉得袅儿不错，是能托付终生的伴侣，那咱们就把他们两个的婚事在箫儿进京赶考前给办完了，这样一来，箫儿和袅儿都能安下心来，咱们两个一直牵挂着的事也能有了着落。但箫儿要是觉得不妥，那咱们也不必强求，以袅儿的条件也不是找不到好人家的男子，那样就等箫儿离开去赶考的时候，我就会为袅儿张罗婚事，也就不用顾虑箫儿是否会有什么意见了。”
杨老先生听着，点了点头，等杨老夫人说完后他放下了手中的《论语》，闭上了眼睛思索了起来。杨老夫人看着，一直没有再说话去打扰他。又过了一会后，杨老先生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的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但是，假如箫儿同意娶袅儿，你觉得外人们会用正常的眼光看待这门婚事吗？”
“女儿的幸福永远比外人的眼光重要”，杨老夫人不假思索地答道，“箫儿是怎样的你我心中都有数，袅儿嫁给了他肯定是不会被亏待的。只要袅儿能得到幸福，别人嚼咱们的舌根子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就算把舌根子给嚼烂了我也会一直支持这门婚事。”
杨老先生又点了点头，“不过，毕竟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只能是做袅儿的主，可箫儿的话，咱们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先跟他的亲生父母说一下。”杨老先生皱起了眉头说道。
“对啊，我竟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杨老夫人突然间有些惊讶地说道，“那……现在要怎么办呢？这会咱们往那个村子里赶估计天黑前能到是能到，但是想回来就难了。”杨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
“所以啊，婚事的问题还是再等一等吧，毕竟已经耽误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天了。等咱们两个把箫儿进京赶考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后，再仔细考虑这件事吧。”杨老先生有些无奈地说道。
杨老夫人听着，虽然心中有些不太高兴，但她也是想不出其它的解决办法，也就只好点点头默许了杨老先生的意见。
街市上，慧袅和雀儿兴奋地选着东西。慧袅知道她的箫哥哥平时喜欢读读写写，所以她买东西的方向也就放到了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籍上。当慧袅路过带着雀儿路过一个小书摊时，一本名为《山海异兽录》的书吸引了慧袅的注意力，而此时，雀儿提着的大篮子中已经装了一整套的笔墨纸砚和几本古书。慧袅拿起了那本书，饶有兴趣地翻看了起来。
“小姐啊，你已经买了不少的书了，你这不是还要买吧？”雀儿抱怨地说道，因为她觉得要是小姐再买几本书放到篮子里的话，她就要提不动这个大篮子了。
“你就放心啦，你一会要是实在提不动手里的篮子的话就咱们两个一起提，好不好。”慧袅对雀儿说道，但是她的眼光却一直都落在手中的书上，“箫哥哥平时就特别喜爱阅读《山海经》，他也曾经提到过要是有总结《山海经》中某些方面的专门书籍就好了。后来，我从父亲那里得知，其实箫哥哥想要的那些书籍已经有前人写了出来，只是大多都已经散佚了，而这本《山海异兽录》就是父亲当时提到的一本。箫哥哥要进京赶考，山高路远的，但要是有这本书相伴他可能就不会感到无趣了。”慧袅在那里看着书自顾自地说道，最后她还甜甜地笑了起来。但其实慧袅刚才的这一番话也是对雀儿说的，只是刚才那些话的大部分雀儿都是听不懂的，所以本来有指向性的话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自顾自的。
付过了钱后，慧袅并没有把《山海异兽录》放到雀儿提着的篮子中，而是如同珍宝般的在怀里抱着。她回过头对雀儿笑眯眯地看了一下后，便要往家里赶去。可哪知，慧袅刚把头转回来，向前还没等迈步时，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便拦在了慧袅的面前。等看清了那个身影的脸后，慧袅和雀儿都因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而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周围的小贩们都弃了自己的摊子远远地躲开了。
“这不是杨家的小美人嘛，怎么，还没婚嫁呢？刚才我还听你说，你的那个青梅竹马马上就要进京赶考啦？哎呀，听起来是好事，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你的那个青梅竹马就要一步登天，然后就不要你了。所以说啊，你不如跟了本大爷，大爷我保证能让你每天都过得服服帖帖。”这就是为祸一方的那个野蛮大汉，他的声音沙哑粗糙，说话的语气却是猥琐还阴阳怪气，他边说着还边伸出了手要去摸慧袅的脸。
慧袅自是不能让自己被这种人沾污，她向后退着，心中虽然恐惧但她还是尽力鼓起了勇气大声地喊道：“请你自重！”
“呦！小美人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能这么大声的说话，有意思。”慧袅的喊声非但没能震慑住大汉的色心，反而让他心中的那股邪欲之火愈燃愈烈。
那大汉依然在步步紧逼，他并不着急，他享受着慧袅现在心中恐惧表面上却还要装作刚强的样子。
“小……小姐，咱们该怎么办啊？”雀儿声音颤抖地在慧袅耳边轻声问道，现在的雀儿已经快要哭出来了，而她手中的那个大篮子也早已被她因为手抖个不停扔到了地上。
慧袅向四周看了看，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旁边的那根木柱上。然后，慧袅对雀儿说道：“雀儿，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我，你只要逃走就好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逃回了家里就安全了，这些恶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到咱们杨家撒野的。”
“小姐，你要做什么，千万不要做傻事啊，要走也是咱们两个一起走。”雀儿说话的声音越发慌张起来，她也算是从小就在慧袅的身边做侍候慧袅的小丫鬟了，所以名义上她与慧袅是主仆的关系，可实际上她们互相之间已经把彼此当作姐妹来看待了。而到了现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即使自己同样面临着危险，自身难保，但她们两个的心中还是在为对方担忧着。
慧袅对雀儿释然地笑了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雀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说罢，慧袅猛然间向自己的身侧处冲去，等雀儿反应过来想上前拉住慧袅时就已经是晚了。
就这样，在场的许多人都见证了一个袅娜玲珑的身姿向一根笔直的木柱义无反顾地撞去，一声闷响过后，几点血花绽出，落到了地上，狰狞地生了根；落到了慧袅的衣服上，就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人在她的身上种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又一声闷响，慧袅的身体僵硬又沉重地砸到了地上。霎时间，周围围观的许多人都忍不住地流出了眼泪。他们都认得，现在地上躺着的这位姑娘正是方圆几百里最有名的私塾先生杨老先生的独女，这个女孩不仅长得漂亮，她的心灵也如她的样貌一般让人觉得艳丽，因为在平时慧袅没少帮助过在附近住着的人，不管穷富贵贱，只要有难，只要慧袅力所能及，慧袅便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帮助那些有难的人。人们在为这个善良女孩的不幸遭遇悲哀着，但是他们却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因为这会去招惹那大汉，非但救不了慧袅，反而还会遭到那大汉的报复。而官府都管不了的地痞流氓，他们这些老百姓又能如何呢？都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干着急罢了。
雀儿在看到小姐躺到了血泊中时，她便把小姐之前的所有叮嘱都忘得一干二尽了，她不顾一切地跑到了慧袅的身边，跪到地上后她把慧袅抱到了怀中。她看着慧袅额头上还在流着血的大窟窿，她既感到害怕，因为她是晕血的，但是出于对慧袅的关心，她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发着抖的内心。她卷起自己的衣袖盖到了慧袅的额头上，她觉得这样或许可以帮小姐暂时把血给止住。然后她边流着泪边对着周围的人群声嘶力竭地喊道：“求求你们，帮我家小姐请一个大夫来，小姐伤得太重了，再过一会会没命的，我求求大家了……”雀儿不停地喊着，但是所有人却都是无动于衷。并不是他们都是铁石心肠，不肯施以援手。而是在那大汉恶狠狠的注视下，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要提是要离开去找大夫了。就算有胆大的离开了，还找来了大夫，可又有哪个大夫敢上前给慧袅处理伤口呢？恐怕还没等看到慧袅伤得如何，那个大夫就会被那大汉给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