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七)泽陂 - 心莲幽莲 - 寒潭幽火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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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七)泽陂

“对了,雀儿,你一会要是有空的话就来帮我收茶叶吧”,说着,慧袅指了指身后正在阳光下晒着的茶叶,“我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耽搁了,可能会让这些茶叶被太阳给晒得坏掉。”

雀儿听了慧袅的话,点了点头,“正好我今天的空闲时间比较多,那小姐我服侍你进屋歇会吧,等茶叶晒好了咱们就出来收好。”

雀儿说完,慧袅对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雀儿扶住了慧袅,同她一起走进了屋中。

杨家的前堂,一个男子已经在那里踱步踱了很久,脸上的神情显得非常焦急。

“冯兄弟,抱歉啊,让你久等了。”这是箫钩的声音,他边说着边拱着手走到了冯晗的面前。

冯晗一听到箫钩的声音,就赶紧迎了上去,脸上也立即变得喜笑颜开了。他上前扶起了箫钩对他赔礼的手,然后他欢喜地说道:“没事没事,你来了就好。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在读你推荐给我的那本《诗经》时,遇到了好多问题,我就一直想来向你请教,但是一想到你每天都忙得很,我也就没敢来轻易地打扰。但是,今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实在是太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所以,我就冒昧前来了。”说完,冯晗还像模像样地对箫钩施了一礼。

虽然刚才还有些埋怨这冯晗来的不是时候,让他错失了一次与慧袅妹妹再一起收茶叶的机会,不过,现在他看到冯晗能做到如此彬彬有礼,而且还有了推己及人的意识,箫钩心中的埋怨与失落也就一扫而光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冯兄弟多虑了,其实我每天并没有很忙,所以冯兄弟以后要是再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的。”箫钩微笑着对冯晗说道。

“是这样啊”,冯晗笑得更加欢快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以后要是天天都来找你问问题,你可不许嫌我烦。”冯晗理直气壮地说道,但是他的模样却是像一个在对大人撒娇的小孩。

“不会”,箫钩笑着答道,“再者,我要是哪天实在没空的话,你可以找先生请教啊,先生的学识可要比我好得多,讲问题也能比我讲得更加透彻。”

“我才不要呢”,冯晗听完箫钩的这个建议后赶紧摇起了头,“我承认先生的学问确实很好,但是,我一看到先生就害怕,哪里还有心思向他问东西了。”冯晗委屈地说着。

“行,那就不找先生,你就只找我好了。”箫钩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有些感到无奈,但他还是在心里为冯晗这样往好的一面的逐步发展感到高兴的。

“那,箫兄请吧,我早已在茶楼里订好位置了。”冯晗说着,礼貌地向箫钩做出了“请”的手势。

这还真是让箫钩有些吃惊,因为往日里,冯晗是绝不会注意到这些礼仪上的小细节的。这并不是说冯晗性情恶劣,不通礼仪,而是他呆傻的天性限制住了他对这些事的注意与思考。至于,他会在没有与箫钩见面的这几天后突然变得有礼貌起来,主要是他父亲的努力。虽然冯家已经是当地大富大贵的人家了,但是冯晗的父亲却不似一般土地主那样的思想腐朽,他还是很重视对冯晗的教导的。所以,就在前几天他为冯晗请了一名专门教习礼仪的老师,而这也就是冯晗现在变得很有礼貌的原因。

两个仪表堂堂的男子走出了杨家,一路上他们两个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暂且不论他们两个外表上的突出,就凭一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贡士,一个是当地富贵人家的独子,这些就足以令旁人们赞叹羡慕不已了。

来到了这家门口牌匾上写着“春蜡”的茶楼,一个小二赶忙迎了上来,欢喜地将两人带到了之前已经定好的位置。

入座后,还未等冯晗问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问题,箫钩先是即兴地问了冯晗一个问题,“冯兄啊,你可知这家茶楼为什么会命名为‘春蜡’吗?”

冯晗想了想,然后用手指向了一旁没有点燃的蜡烛说道:“不是因为他们家自己做的蜡烛很出名吗。他们家的蜡烛不仅有多种颜色,而且每根蜡烛上还都刻着精致的花纹。我父亲每次在这里喝完茶后都会买几根他们家的蜡烛回去收藏起来,从来都不舍得用。”

箫钩听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即使冯晗现在是直面着箫钩的神情,他却没有感觉出任何的“异样”,因为看人脸色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还是有着很大难度的。

“冯兄所说只可以作为一个理由,但还不是最主要的那个。”箫钩有些得意地说道。

“那,最主要的理由是什么呢?”再也想不出其他理由的冯晗便只好向箫钩请教了。

箫钩并没有直接回答冯晗,而是继续问他道:“冯兄可知一句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啊,这句诗我有听过”,冯晗想起了有关这句诗的事情后兴奋地说道,“我还记得这句诗是歌颂爱情的忠贞不移,其中的‘丝’是在谐音‘思’,以此更加表现出了相爱男女间爱情的坚定。”

“不错”,箫钩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即使是天赋上有些缺陷的人,但只要肯努力,再有人善加引导,那么取得一些成就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这一点在我第一次看到那个牌匾时就已经在猜测了,后来,我是在一次与他们家一个有些学识的女茶师的谈话中确实了我的猜想。据她说是她们的女老板,也就是这间茶楼的主人非常喜欢这句诗,所以就用了其中的两个字来为茶楼命名。至于他们家这制作蜡烛的手艺,她说是女老板的妹妹教给她们的,不过在蜡烛上雕刻的手艺则是女老板亲自教的。”

冯晗听完,算是将“春蜡”茶楼这个名字的由来弄得明明白白了,但是,箫钩刚才那一番话中的一个重点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若是换一个脑子稍微灵光一点的人,此时便会向箫钩发问:“不知刚才箫兄提到的那位女茶师是哪位,叫什么名字?她能与箫兄如此谈得来,我也很想认识一下呢。”这样的问题虽然是八卦了一些,但却是调侃以增进感情的方式,这也不会让箫钩过于尴尬。不过,这对于冯晗来说还是太高难了些。

两盏茶被分别放到了两人的面前,茶杯的盖子虽然一直是盖着的,但是那清新的茶香却很快就充满了这个房间。

就在箫钩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全身心都沉浸在这茶香中的奇妙感觉时,只见冯晗拿出了一张写了不少字的纸,随即,冯晗就对箫钩问出了一个问题。

“箫兄,《诗经》中我读到了两句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其中,‘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能理解出是‘我的家里有客人要来了,于是我弹着瑟、吹着笙来欢迎宾客们’。但是前面的那一句对于欢迎宾客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鹿叫了几声,又吃了几口苹草,这两句之间我感觉毫无联系啊。而且我发现,《诗经》中的好多诗句之间都是这样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冯晗的神情中充满了疑惑。

认真听完了冯晗的问题后,箫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自信地笑了一下,因为这样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是完全没有难度的。

“看来冯兄以前并没有很认真地听先生讲课呢。”为了让冯晗能对这个问题有更加深刻的记忆与理解,箫钩并没有直接长篇大论地给冯晗进行解释,而是想逐步地引导他,让他回忆起这个之前学过的知识。

“这……不知箫兄所指的是些什么呢?”但毕竟冯晗的能力有限,所以他一时还未能步入箫钩已为他铺好的路上。

于是,箫钩只好继续引导他道:“那不知冯兄对‘赋比兴’还记得多少?”

“赋、比、兴……”冯晗不断地重复念叨着,同时他也在努力地回忆,过了一会后,他突然间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我记起来了,‘赋比兴’是《诗经》的写作手法,先生好像说过《诗经》中几乎所有的诗都会至少用到‘赋比兴’其中的一种手法。”

但是,冯晗拍的这一下桌子,箫钩坐在他的对面都吓了一跳,更别提在他们隔壁的一位姑娘了。那位姑娘被吓得差点把刚端起的茶水扬到自己的脸上,而也幸亏有另一位姑娘拦着,不然,那位姑娘就要冲到箫钩和冯晗的这间屋中狠揍冯晗一顿了。至于为什么这位姑娘的脾气会如此暴躁,一个与自己的爱人分开太久的女子,患上狂躁症并不是太稀奇的事。

“没错,‘赋比兴’的确是《诗经》中很重要的三种写作手法,而冯兄所遇到的问题则是与‘赋比兴’中的‘兴’有关。所谓‘兴’,更完整地说应该是起兴。”箫钩特意停顿了一下,让冯晗有足够的理解时间。而冯晗也很配合地重复了一下“起兴”这个词,只不过他皱起了眉头,这就很显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起兴。

于是,箫钩继续解释道:“起兴最简单的解释就是言他物以引出自己最想要描述的事物,而且起兴还可以帮助一首诗奠定基调。就像冯兄遇到的‘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其中的‘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就是起兴,而且用鹿儿的出现与鸣叫还营造出了一种热烈又欢快的氛围,更能让我们感受到那种主人欢迎宾客们时的喜悦与欣喜。”

听完了箫钩的解释,冯晗不停地点着头,却也沉默了良久。最终,在箫钩已经将茶杯中的茶喝完了时,冯晗才完全理解了箫钩刚才给他讲的那些知识。

之后,冯晗又向箫钩请教了‘赋’与‘比’的用法和其它的他准备好的问题。在茶已经换过好几壶后,冯晗才将想要问的都问完了。而箫钩虽然对冯晗这样好学的态度很满意也很高兴,但是,劳累感他也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对了,箫兄,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冯晗难得的显出了为难的神色。

“冯兄但说无妨。”箫钩觉得自己已经能猜出冯晗想要让自己做什么了,不过,他现在在想要麻烦自己时已经能感到不好意思了,某种意义上讲这倒是一件好事。

“就是,我都好久没有听到箫兄吟诵诗篇了,所以,箫兄要是方便的话看能不能……”这种欲言又止地说话方式正是那位礼仪老师在前几天刚教给他的,他自我感觉现在的情况用这种说话方式是正确的,而箫钩的心理感受证明了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箫钩笑了笑,“这没有问题的。”然后,箫钩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后便要开始为冯晗吟诵诗篇,他打算的是想为冯晗吟诵稍早时他想起的“桃之夭夭”。

可还未等箫钩开口,一个女子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女子的声音,轻柔而且空灵,既像是在耳边轻语,也像是从九霄云外传来的天籁仙音。一时间,箫钩和冯晗都听得如醉如痴。更奇妙的是,箫钩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声音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还不是听过一次两次,是一直听过很长的时间。女子的声音已经停止了很久,他们两个却还是在其中沉浸着。最终,当他们两个终于从女子那美妙的声音中解脱出来时,箫钩喃喃自语道:“《诗经·国风·陈风》,‘彼泽之陂’。”

随后,箫钩突然间反应了过来,于是他赶紧大声继续吟诵道:“彼泽之陂,有蒲与蘭。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箫钩的声音清朗明快,听起来也是非常令人享受。

箫钩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的眼睛毫不掩饰地一直望着冯晗身后的墙壁。因为从女子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与强弱,箫钩判断那位女子应该就在他们隔壁的房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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