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护短

那位贵宾座上传言商场中叱咤风云的言二爷倒是淡定儒雅，与老爷子时不时聊上几句，气氛竟也算和谐融洽。

午宴结束，两家照例在客厅里坐下闲聊了一番，话题始终离不开坐在正中的盛衍和言懿懿。

都说盛家的人冷血无情，可是言懿懿却觉得并非全部属实。不然现今都在热烈讨论她与盛衍的孩子取名的问题算怎么回事儿。

她原本注意力不在这儿，等听清楚的时候脸一下红到了耳后根。盛衍依在她旁边给她做支撑看她害羞的样子倒难得露出了踏进盛家大宅来难得的和乐面色。

这一番下来便到了晚上，老爷子与言渊闲聊完从楼上下来时已经是九点。

两位在楼上究竟聊了些什么不得而知，言懿懿只来得及在他们下楼间听到言渊稳稳的一句，“懿懿在言家向来荣宠，盛家礼教颇多难免会有冒犯之处，希望老爷子多以长辈的身份去教导她，以免伤了和气。”

那语调，既有一般的客套，也有不着痕迹的警示意味。这点连她都能听出来，盛老爷子又怎么会不懂。

那虽老态却仍犀利的眼神一挑，竟然没有发作，语气威严却也算得上平和。

“既冠以盛家姓氏，自然一切都应当。”

尔后，各自散去。

盛衍被那堆长辈缠住了脚步，在书房里不知在商讨什么大事。言渊倒难得心情放松的样子让盛叔领着各处走了一圈。坐在客厅的她略显无聊，其实心中还有些不安定。这超常速度的家长见面吃饭，各自寒暄，好像她与盛衍一切都成定局，可是她还隐约感觉他们吵架闹翻不过就是前几日的事儿，但原来已经过了甚久。

时间，真的是个很奇妙的存在。

她还在盯着那盏白瓷茶杯发呆的时候，有旁人来唤她。

“言小姐，老爷子请您过去。”

穿过回廊，是一座花房。

灯光明亮好似要直直照进人心里每个角落。老爷子就坐在轮椅上，一脸威严。

言懿懿走近去，却蓦然不懂如何开口。盛衍不在，她没法儿混着喊一句“爷爷。”

老爷子瞟了她一眼，语气不佳。“怎么？阿衍不在你就不肯再开口喊我一句了？”

终究是长辈，可是言懿懿循着他这语气总能想到以前的盛衍究竟是怎么被对待的。一时间心里像赌了一口气似的，不骄不躁回了一句，“您找我？”

老爷子的手杖敲在地板上“笃”的一声闷响，高高在上看她一眼。“想当初你与阿衍一起也没到过盛家，如今我倒是小瞧你了，能让那个心比天高把盛家搅得天翻地覆却这三四年不曾踏进半步的人心甘情愿回来了。”

这老爷子是存了心挖苦她的，言懿懿倒不害怕，迎上那双犀利的眼睛，中规中矩的答，“爷爷，人心总是肉长的，阿衍看似薄情却最是重情。他想要的向来不是盛家的权势富贵，而是您能给予他一个家的温暖。”

可这老爷子是何人，一生戎马商场铁血无情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脾气是出了名的倔。此刻又怎么会给她好脸看。

“这商界如同风云变幻，无眼无情。我从小要求他培养他，给与他的是这整个盛家无上的权利，他还有什么可怨恨的！”然后冷哼了一声，“这小子目无长者毫无纲常，说走就走连头都不曾回过！若不是盛家只剩他这一个血脉，我倒懒得操这份心！”

言懿懿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已经满头华发的老人是有多么不通情理，她问，“您活了大半辈子难道就没有后悔过？”

“笑话！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那手杖再一次连续重击地面，威严又恐怖。

她却平静，“这么多年来您是否有反思若不是您一直给后辈灌输这种商场无情利益至上的思想，您的儿子和儿媳就不会以婚姻作为代价互相算计。阿衍也不会落得这么悲惨的身世，更不会像如今这么恨您。”

老爷子神色有些狰狞，带着皱纹的手掌死死握住那根手杖。便听到她问，“这些年，您是否会想起您对言家的那些算计，是否会心有不安？可曾有一丝丝悔意？”

他不答，那份掌权人的尊严和身份高不可攀。“果然与那小子共处，这陋习是学得一丝不差了。”

那一刻她突然忍不住那一口气，胸口开始钝痛。她能忍受很多，可是却不能容许任何人诋毁那个与她并肩的人。

那是她的底线，和七寸。

“或许在您看来，他忤逆不道，不曾合过您心意。”

说这话的时候，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彩，在这儿灯光黑夜中显得熠熠生辉。

她说，“但在我心里至始至终，盛衍这个人是皓月星河，明净深海，璀璨夺目的光芒不曾黯淡过半分。在这荒蛮宇宙，是我愿放在心尖唯一的人，即便是您，也不能侮蔑他半句。”

语调依旧像珠玉落盘，但是字字沉稳不曾退却。

老爷子怎么也没料到她这番话，护短竟都护到这种地步了。

久了，笑了一声。“没想到平常时看起来那么温软的小丫头，这脾气倒是有棱有角。”

末了，又一句，“是得你真传？”

最后一句莫名其妙，得你？什么意思？

言懿懿想明白的时候猛然一转身，果然看到了身后站着的人。白日的白衬衫外彼时套了一件针织外套，与她身上的相得益彰。休闲裤衬得长腿笔直倚在一旁的石柱上，随意又撩人。

那目光凿凿，有着幽长岁月洗净一空的明亮，言懿懿便知道他应该是早就过来了，自己刚刚那段过于护短的词怕是都被他听进去了，一时间窘迫又气恼。

盛衍径直走过来，没有丝毫顾忌牵紧她那双有些染上夜色凉意的手。到老爷子跟前，带着恭敬，声音却是疏离，听起来凉凉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言懿懿没再说话，任他牵着往回走。然后便听到老爷子那道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