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抉择
白木染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她尚且还没有完全消化夜夫人所说的这个有些复杂的故事,没想到夜夫人这么快就要她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来。照夜夫人所说,如果她同意这个提议,那么她便不用与其换血,也不会死了。可她相应也要有所付出,要留在幽冥府,至少几十年里都不得离开。
说实话,这并非白木染所希望的。
要说白木染所设想过的未来,应当是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再解决闻人卿身上的秘药之事,此后,两人便回去百香谷,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隐居一生也好,浪迹江湖也好,反正,自此不问那些烦心事,逍遥快乐地过完余生。
因而,听到夜夫人居然冒出这么个奇怪的想法来,白木染第一反应是抗拒的。
“我……我不能答应。”白木染道,“我功力浅薄,恐怕学不会这么高深的功夫。再说,就算我真能学会你的一身本事,我也不知要如何管理这么个幽冥府。我……我与你不同,我不喜欢做什么府主。”
巫婆婆见她拒绝,不知是否误解了什么,立即又道:“丫头放心,府主练功时是一味急于求成才至此,若将功力传给你,自然要考虑你身体是否能承受,循序渐进之下,不会令你如同府主一般。若有些许的不适,老婆子这些年来也研制了许多珍药专门来替你养身,到时你做了新任府主,必定能活得长长久久,说不定比我老婆子活得还久呢。”
夜夫人却一抬手,让巫婆婆不用再说。
“你当真想清楚了?你若不肯,我就只能用你来与我换血了。”
“其实,即便是与亲缘至亲之人换血,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对吧?”白木染道,“所以,你才又另外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你以我之命相胁,我亦也想赌一赌看,你敢不敢下这个狠心,去赌那一把?”
那日巫婆婆去湖心小筑时,闻人卿就提醒过巫婆婆,说即便是亲缘之血,也未必能与自身融合。
可白木染来见夜夫人,夜夫人却与她说什么“确保无虞”。
白木染自然更愿相信闻人卿。
如此一想,白木染便知道,夜夫人提出这么个法子来,并非突然对她产生了什么母女之情,而是换血的法子的确有可能失败。在夜夫人心中,所谓的亲生女儿,只怕并不比幽冥府要重要。
白木染思及此,心中多少有些悲凉。
“你根本没有资格说我师父……说我爹是个自私自利之人。”白木染道,“你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此话且任由你说。不过……”夜夫人听了这话,反倒是笑了,笑着笑着,又以那种极温柔的声音问白木染:“你一个黄毛丫头,竟敢和我赌?反正我已是将死之人,为何不赌?倒是你……你若与我换血而死,那你的那个闻人卿怎么办?你打算让她一人孤独终老?还是等她回去给她爹入了药之后,再来黄泉地府里和你见面,等着下辈子再续前缘?”
白木染被一眼切中心事,脚下竟忍不住踉跄两步。
她在来时路上与闻人卿两人并不避讳巫婆婆,果然是令巫婆婆看出了端倪。而夜夫人得知此事之后,自然知道以此事来逼迫她。
说实话,自知道身世之后,她的心绪一直很乱,还未来得及理清这种种,更没有想过今后究竟要如何打算。此时被夜夫人在她情绪最低谷时看破又戳穿,她几乎就要被这一招给击溃了。
闻人卿要怎么办?
她……她舍不得闻人卿,却也保护不了闻人卿。
夜夫人何其厉害,既能坐上幽冥府府主的位置,最擅长的除了功夫,便是察言观色与玩弄人心。她见白木染已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又半是引诱半是哄骗地朝她道:“若你应了我,就连闻人卿的事,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虽则知道是陷阱,可白木染还是忍不住要问,“难道也要给她换血不成?”
“等你应下我要你做的事,我自然会告诉你。”
夜夫人似笑非笑。
“我……”
“怎么样?”
“我要再想想。”最终,白木染如是说道。
回了湖心小筑,白木染立即去寻闻人卿。可那小筑之中到处都找遍了,也没看见闻人卿的身影。她这才想起应该问问那四个小丫鬟。
“闻人小姐去了后园。”
这湖心小筑虽则四面环水,但其实也分了个前门后园。前边修了个小码头,用来停靠船只,而后园则是选了一块风景最好的地方,特地搭建了一个露台。闻人卿此刻就站在那露台上,远远看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一天并未起风,湖面甚是平静,甚至还因出了日阳,折射出漂亮的光泽来。说来也怪,明明北冥之地比中原要冷得多,城中处处都被冰雪覆盖,可幽冥府中的这片湖却未曾结冰,也不知是否幽冥府用了什么古怪法子。
白木染远远看见闻人卿穿得单薄,连披风也未戴,一时担忧,便赶紧走上前去自身后抱住了她。
闻人卿的身上果然冷冰冰的,也不知她在此处站了多久。
虽然闻人卿并未回头,但她似乎感觉到抱住她的人是白木染,所以她仍然姿态放松,一点儿抗拒之意都没有。就这么静静地被白木染抱着,也并不开口说话。
“闻人卿……”
白木染才从夜夫人处回来,又因夜夫人与她说的那些话心神俱乱,此时再倚靠着闻人卿,方才没有完全暴露出来的脆弱,仿佛要在这一刻全部展现在闻人卿的面前了。
“嗯?”
白木染只听到闻人卿的那一个字,便觉得鼻头发酸,差点儿就要流出眼泪来。她竭力地吸了吸鼻子,将那许多复杂的情绪都压下去,然后才开口道:“你怎么……不问我,她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闻人卿伸出手来,覆在了白木染抱着她的手上。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令人高兴的话。”闻人卿道,“不问也罢。”
听得闻人卿如此一说,也不知为何,白木染那极其低落的情绪一下就因这句话而很快消散了,她将背对着她的闻人卿拉得转过身来,重新埋入闻人卿的怀抱里,再蹭一蹭,占尽了便宜才有些恋恋不舍地重又抬起头来。
闻人卿总喜欢瞒着她,白木染却并不想将那些事都瞒着闻人卿。
这倒不是因为她比闻人卿软弱。
而是因白木染素来都觉得,两人在一起,要心意相通,便没什么是不能说的。若有那般两个人总要互相隐瞒猜忌,迟早也要将感情消磨殆尽。她愿意谅解闻人卿一片为她的心,可她却要闻人卿知道她的一切,知道她的想法,她的心。
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她的身世说起吧。
闻人卿猜中夜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可闻人卿应该想不到她的师父余春明竟然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吧。
可惜闻人卿虽则有些意外,却也并没有被吓一大跳。她只点了点头,便道:“如此,便有许多事都能说得通了。我当初便觉得你师父有些奇怪……”
白木染不等她多想,又接着把夜夫人所提之事告诉了闻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