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苦衷

也罢，与其整日担惊受怕，顾虑着他是否会将此时泄露出去，还不如将实情告诉他。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仲轩的书房之中。

仲轩早就料到这摊牌的一刻总会到来的，故他也并未流露出多余的惊异之色。

他们二人来到书房时，此刻窗外的夜色浓得恰到好处。

院中伺候的下人们大多早已歇息下，只留下几个当值守夜的正倚坐在长廊尽头的避风出打着盹儿，仲轩与张卓二人经过时，都未能将他们吵醒。

窗外的世界仿佛也早在冬夜之中沉睡，只有呼啸的东风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悲鸣一般的风声从窗外传来，格外清晰忧郁。

仲轩与张卓，彼此心中皆是忐忑无比的，各自肚子当中都装满了话，只是谁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罢了。

在沉默间，仲轩平静地走到茶桌旁，亲自温水煮茶，为张卓沏上一盏茶水。

“雨岭的‘银针’。”

张卓从仲轩的手中接过茶盏，那独特的沁人清香便扑面而来。

这是张卓最爱喝的茶，偏偏这雨岭的“银针”茶又极其难得，且不说三年才可采得一叶一芯，这制茶之工艺也是极为繁琐，从采、晾、烘、炒揉到最后成品的工序多达七七四十九部。

此茶的味道也并非谁人都能欣赏的，其气味浓郁芳香，入喉时略带辛辣刺激，回味又是无比清冽甘醇，张卓自从多年前在将军府上饮过一次之后就彻底喜欢上了。

仲轩并不喜欢喝这茶，但他每次随父亲出征归来，若是经过雨岭附近，一定会去采买些回来。

不知不觉的，多年下来，竟在这书房之中堆积了许多的雨岭银针，茶叶的气味自顾自地悠悠充斥着整个书房，到成了仲轩书房之中的特殊气味了。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喝‘银针’了？我记得你并不喜欢的。”张卓将茶盏送到唇边轻抿一口，还是曾经的味道不变。

仲轩也为自己斟上一杯，他也小酌了一口，对于张卓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

茶入喉带来的刺激之感，让仲轩不禁微皱起了眉头，果然他还是喝不惯这茶。

“你应该有事情想问我吧！”仲轩将茶盏放下，终于将早就溢在嗓子眼的话说出了口。

张卓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不过你应该也有事情要问吧？”

仲轩颔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抬起头来，对视着张卓的眼睛。这么多年来，他二人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下来，好好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过话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对于那日你在南院听见的话，你一定感到非常吃惊吧？”仲轩道。

张卓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怔，仲轩所言不错，他心中正是因此事而愁虑着。

“这事情背后的实情，说来只怕你未能理解......”仲轩眼神之中闪烁着几分无奈，淡淡道。

张卓放下茶盏，淡笑道：

“究竟说是什么实情，也要邵将军说出来属下听听之后才知道是否能理解，是否认为情有可原，不是吗？”

他的语气在仲轩听来，是如此的冷漠和生疏，一口一个“邵将军”、“属下”......这样的字眼在仲轩看来，格外的刺耳和令他感到不适。

不过这也不是张卓第一次这么对他说话了，虽然他对张卓现在这个样子失望之极，但好歹是最好的朋友，就算张卓变成了这个样子，仲轩还是能够体谅他心中的感受。

“邵家与太子之间的恩怨，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是清楚的吧？”仲轩垂下头去，一边为张卓添茶，一边说道。

不只是张卓，邵家与太子势不两立的局面乃是满朝皆知的事情。张卓与仲轩都还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就曾常常从大人口中听说此事，直到后来他们长大了些，学会了看人脸色之后，便发现太子常常以羞辱、为难仲轩为乐。无奈太子身份高尚，他们都只得忍气吞声，张卓可是常常在背后为仲轩打抱不平的。

谁能料到如今，邵家与太子之间的恩怨不仅未减，反而是越积越深，而仲轩最好的朋友张卓竟投靠到了太子麾下。

就算张卓未回应，仲轩也能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他便继续说道：

“皇后娘娘曾暗递密信与我，说父皇已经密令太子为储。”

一听此话，张卓顿时惊瞪着双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仲轩。

密令太子为储？

以张卓的了解，太子为人阴险狡诈，心胸狭窄，且他早已暗中勾结朝臣，拉帮结派，在朝中可谓是足已一手遮天，呼风唤雨，如今也就因为皇上还在位，稍能镇压住些他的气焰，以太子那品行和处事之道，若是日后他真的登上皇位，岂不是要将整个吴国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后果，岂是谁敢轻易设想的。

“皇上是想以此手段来稳住太子，让他别太胡作非为，暗行祸事吗？”张卓问道。

仲轩无奈摇了摇头：

“皇上的心思，我并不清楚，但是若是日后太子真的登上皇位，那么他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邵家赶尽杀绝。”

这一点，就算仲轩不说，张卓暗中也清楚。

从当今朝局来看，邵家虽官爵不高，在朝中地位也并非显赫，但实际上掌握着整个吴国的大部分兵力，其手下的邵家军更是无比的赤诚忠勇，听从着邵家的号令。

就拿此次邵衡私自调兵出征一事便能看出，邵衡在军中深得人心，就算他未得陛下虎符调兵，那十五万大军不一样听从了他的号令出征？

一朝最重要的便是兵力与财力，而兵力远在财力之上，若一个刚即位的新君还不如一个武将得军心，那他怎能心安？自古君王都对功高盖主之事心有余悸，何况是太子这样阴险狡诈的小人？

何况世人都知道，仲轩照理说来同样流着皇室的血，以仲轩目前的军功战绩，足已显露出他的才华和能力，就算皇上密令了太子为储君，但他依旧对于仲轩心有余悸，生怕仲轩有朝一日会从他手上夺走皇位，于是他才会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该如何将邵家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