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星夜
西院当中，芸姝比冬青了早些回来，简单收拾了片刻之后就跑到小厨房中去忙活起来。
之前院中本留有几个娴夫人早些日子安排到西院当中的婢女，说是来照顾芸姝起居的，实则是派人来盯着她在西院的一举一动，避免让她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本以为此次府中奴役历经大调整，会将西院中的这些婢女调走，可没想到不仅没有，反倒是换了一伍从未见过的婢女来伺候。
原先那几个在这西院当中，芸姝从未安排她们伺候过，顶多就是负责打理院中的一些杂务，可谓是闲耍惯了的。
如今换了几个新来的，或许是她们经府上这么一折腾，有些怕了，就算芸姝也同为奴婢的身份，她们也丝毫不敢怠慢，生怕惹恼了她，一不小心会遭来祸事。
“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
几个婢女在小厨房外磨蹭了片刻，最后还是踏了进去，虽不知她究竟在忙些什么，但想了半天，总觉着还是该去询问一番。
芸姝有些受惊，往日向来都是她独自一人做事，那些婢女都是抱着双手在一旁看着。
她心想，或许这几人是碍于自己在老夫人身旁服侍，既不敢有什么得罪，更想凭借着这一机会巴结一番。
说来也是，这样轮流在各院当值做差的安排，但是让不少人有接近各院主人的好机会。
府中上下几百个奴婢，谁心里不想着能出头？谁也不甘愿整日做着些又苦又累的粗活，都想着能在主子身边端茶递水，跟着吃香喝辣。
可如此一来，也给了那些潜藏在府中的内贼不少接近主子的机会。
但好在奴婢们不准许独自行动，任何事皆需与同伍的人一起，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想趁机作乱，也难以避开旁人的注意。
“不用，我自己来便是。”芸姝道
她此刻手中做的可是稍后要拿给二公子彦林的东西，若是经了其他人的手时出来什么差错，那可怎么办。
或许是北院新换取的下人看得太紧，彦林一时间没法偷跑出来，芸姝便在矮墙之下等候了片刻。
好在今日未落雪，不然芸姝在这不出一会儿，便会积了一身白雪。
忽然墙那边传来一阵急促奔来的脚步声。
停驻在矮墙边时，彦林本想着捉弄芸姝一番，可没想到，他奔跑只是吸入喉中的冷风，激得他不住地咳嗽了好一阵子。
“二公子，你还好吧？”
墙下的芸姝听得有些担忧，那不断的咳嗽声，仿佛要将他嗓子都扼住一般。
“我去给你取些水来。”
“不......不用！”
彦林此刻稍微将气息理顺了些，几近虚脱地背靠在矮墙边，一张憔悴的俊颜之上，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
因奔跑和身体的痛楚，额角处早已渗出一层细微的汗珠，在皎白的月光下，颗颗都晶莹剔透。
两片薄唇微微张开，唇间吐出的一柱柱白气，在他眼前升华扩散开后又逐渐消失，让他更觉得视线难以看清，整个人晕晕沉沉的。
“你若是身子实在不舒服，就别再在夜里偷跑出来，想吃东西，我悄悄让人给你送去便是！”
“好不容易能跑出来透个气，如今连你也要管我了？”
彦林语气中分明带着几分怒气，却因气息散弱而显得有些无力，倒是听不出来实在发火，丝毫不像往日那般气势旺盛。
“若不是担心你那身子，还懒得管你呢！”芸姝有些气恼着朝他低声喊道
彦林听后微微将头侧过去，看向墙边，虽看不见墙后之人，但能听见她一番话，想着她为自己担忧的蹙眉模样，不禁弯起眼角，两片燥裂泛白的双唇，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没关系，一时间还死不了。”他淡淡着说道，像是哀叹又自嘲。
芸姝将空花出两片松落的旧瓦取开，把装着点心的食盒递到空花处后，朝墙上轻声扣了两三下。
彦林闻声，有些艰难地从墙边撑起来。
这几日天冷风寒，他的病又加重了几分，方才又那般急切着跑过来，几乎已经耗尽了他仅剩的几分力气。
从空花处接过芸姝递来的食盒，彦林一脸喜悦地将它抱在怀中。
或许是刚出锅不久，也或许是芸姝一直将它置于怀中的缘故，这精致的红木食盒在递到彦林手中时，依旧带着意思温暖之感，穿过指尖，直至心窝。
彦林将食盒凑到鼻间嗅了嗅，食盒之中那略带辛辣的香甜气息伴着热气向外隐隐散发着。
“怎么今日的米糕和往日不同？”彦林微皱起眉头，问道
“这是姜枣糕，以前若是着凉受了寒或是失去胃口之时，我母亲便会做给我吃，既能驱寒暖体，又能生津开胃。”芸姝说着抬头望向头顶的夜空。
除了一轮浑浊明月外，她看不见这片空中的任何一颗星宿，在她眼中，唯有一片无边的漆黑与空寂。
看不到，并非不存在。
无论阴晴，她皆看不见夜空中的繁星，但在她心中，只要一闭上双眼抬起头，便能感受到头顶的一片闪耀星河。
“那本公子就勉强尝尝吧！”彦林一双愈渐消瘦的双臂早已将这食盒紧紧抱在怀中，嘴上却依旧不肯示弱，永远让芸姝想到的是他那一副故作趾高气昂的姿态。
“夜来风疾，不如你就早些回去歇息。”
芸姝生怕他在此多留会更受凉，惹得病情越发严重。
尽管彦林此时已经是一副极为疲惫虚弱之态，却依旧舍不得离开此地，在听到芸姝劝他回屋后，他虽气鼓鼓地撅着一张嘴，但心中又倍感欣慰。
“对了！”在彦林刚踏出几步之时，芸姝有些担心着突然将他喊住，“二公子今后要对身边伺候的奴婢小心些，对身边之人要多留个心眼，尽量别让不熟的人近身伺候，凡是要多加小心！”
芸姝一番话，胜似好几盏暖茶，全然将彦林身上的寒意驱散开。
矮墙之上，仲轩的手脚因长时间的静止不动而变得有些冰凉，待两人离开之后，他才从墙檐之上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