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汉光武1·少年游》(10) - 大汉光武 - 酒徒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其他 > 大汉光武 >

第十章《大汉光武1·少年游》(10)

寒潮将至

【三更灯火五更鸡】很快太学就正式开学,各位老师对学生的要求都颇为严格,刘秀等人的注意力,才从别离之苦转移到了读书求知的乐趣当中,心情一天比一天开朗。

大新朝的太学继承汉制,主要教授五经,但是为了让学生将来能为国家所用,一些并非儒家的典籍,如兵家的《三略》《六韬》《吴孙子兵法八十二篇九图》《齐孙子八十九篇》36等,也在传授范围之内。甚至连《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汉律》《法经》37等杂学,都有老师专门开课讲解。只是后面这些学问不属于岁末必考科目,所以感兴趣者不多而已。

转眼到了冬天,天空中飞舞起雪花。新野虽然位于长江之北,气候却比长安温暖许多,往往接连数年,都看不到半点儿雪色。因此,四人特意在某天傍晚相约到太学内著名的凤巢山上,欣赏雪景。

大雪正在飘落,天地间茫茫一片。站在凤巢山顶举目四望,只见长安城内所有亭台楼阁顶部,都是一片素白。再也分不清哪处是司空司徒所住的雕梁画栋,哪处是平民百姓所住的草舍茅屋。走在风雪里的行人,一个个也变得影影绰绰,难分差别!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四人之间,以朱祐最为多愁善感。看到飘飘雪落,很自然地就吟诵了一句《诗经》里的名句。

“很不应景啊!”邓奉素来喜欢打击朱祐,“首先,你这厮最近像吹了气般发胖,可看不出载渴载饥模样。其次,心里伤悲,要淌眼泪,我在你脸上却只看到了鼻涕。第三,昔日咱们离开家时,树叶子已经开始落了,哪里来的杨柳依依?”

“这是对仗,对仗你懂不懂?!”朱祐被他说得胖脸一红,“我最近发胖,

并非吃得多,而是忧国忧民,导致抑郁成疾!”“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朱祐接连三问,闻之若杜鹃啼血。

刘秀和严光两个,被他老气横秋模样,逗得哈哈大笑。邓奉却愈发地不服,弯下腰朝雪中狂吐唾沫,“呸,呸,呸!酸死我了。显摆你记性好是不?有本事,你把《诗经》里关于雪的句子全抖搂出来?”

“那有何难,你且听着!”朱祐最近读书进步神速,正愁找不到人夸奖自己,“雨雪瀌瀌,见晛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

这几句,出自《诗经?角弓》,因为全诗意境消沉,喜欢读的人非常少。能像朱祐这般信手拈来者,更是寥寥无几。当即,刘秀和严光两个,就收起了笑容,冲着朱祐大挑拇指。邓奉却气得“火冒三丈”,弯腰抓起一团团白雪朝着朱祐当胸砸去,“你才如蛮如髦,莫肯下遗,你才式居娄骄!”

笑闹间,一记暗器破空声直传耳底,“嗖———”

“小心!”刘秀这些日子虽然一直在用功读书,却因为马三娘的拳脚“督促”,练武也没敢偷懒。听到风声不对,立刻俯身屈膝,同时大声示警。

一团白花花的冰球贴着他的后脑勺,疾飞而过,正中不远处邓奉的鼻梁。打得他鼻孔喷血,惨叫一声,仰面朝天栽倒。

“哪个王八蛋拿冰块砸人?!”

回答三人的,是更多的冰块。偷袭者仿佛早有预谋,一言不发,只管将收集来的冰块朝三人头上猛砸。饶是刘秀、严光和朱祐三个身手不错,每人也又挨了好几下,疼得深入骨髓。

这下,刘秀可真的被激怒了,一个箭步跳下树桩,弯腰从雪地里捡起对方先前掷过来的冰块,狠狠丢还回去。不偏不倚,正中一名偷袭者的面门。严光和朱祐也毫不犹豫捡起冰块,与刘秀一道朝偷袭者发起了反击。转眼间,三人就牢牢占据了上风,将对手砸得抱头鼠窜而去。

“抓个活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无聊?!”刘秀已经被砸出了真火,踩着积雪冲过去,盯住其中一名头戴绿色风帽的偷袭者紧追不放。

那绿帽子看上去比刘秀高了半头,身体却虚得厉害,才跑出了十几步,就一个踉跄栽进雪窝子里,像只狗熊般滚出了老远。

刘秀也被闪了个趔趄,好在下盘功夫已经入门,才迅速稳住了身体。随即一弯腰揪住绿帽偷袭者的脖领子,将此人直接从雪地上拎起,“你这狗贼,为何拿冰块朝爷爷头上丢?”

“误会,误会,我们商量好了傍晚时打雪仗,所以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伙人!”那绿帽少年自知不是刘秀对手,赶紧赔着笑脸解释。

打雪仗居然要用到预先准备好的冰块!这简直是侮辱刘秀的智力!然而,还没等刘秀出言拆穿,邓奉却用一团雪捂着红肿的鼻子走了过来,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刘三儿,放他走吧,这人我认识,是我的同门师兄。刚才的事情应该是个误会!”

“看,我说是误会了吧!”那绿帽少年如蒙大赦,立刻挣脱了刘秀的掌控,然后装模作样朝邓奉施礼,“小邓,刚才大伙下手重了,实在对不住。我们刚才想要伏击的目标,真的不是你!”

“算了,苏师兄你们也是无心之失!”邓奉侧身,抱着被染红的雪团还了一揖,强笑着摇头。

既然他这个苦主自己都不愿意深究,刘秀冷笑让开道路。

“怎么就这样让他走了,灯下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

“是啊,即便是同门师兄,也不能如此欺负人。灯下黑,你不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此人手里吧!”

“算了,我自己目前还应付得了!”邓奉却不肯多解释,“无非是在先生面前争宠罢了!我的学业虽然不如你们三个,但上个月和这个月先生给的考评,却也都是上上。他们这群人年龄比我大,入学比我早,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学弟后来居上,心里能舒服……”

“那他们也不该拿冰坨子砸你!”刘秀越听越憋气,忍不住大声打断,“更不该这么多人联合起来,欺负你一个!”

“走,咱们去找周博士,同门相残,莫非他就看不见么?如果他不管,咱们就去找嘉新公。”朱祐更是愤怒,拉起邓奉,就要找地方去说理。

邓奉淡然摇头,“不是不管,而是无能为力,这厮的叔叔是四品官,太学即便将其除名,下次开学,还会再被家人送进来。这样的人,太学里头还有许多,分为好几伙!互相之间争斗不断。今天咱们碰到的这伙,已经是其中最有人样的了。若是碰到其他几伙,恐怕没这么容易善了。”

“这……”另外三人语塞。

见三人不再坚持要去替自己讨还公道,邓奉松了口气,“今天咱们遇上的这些人,只有姓苏的跟我是师兄弟,都拜在周师门下。反正每人家里头都有些背景,只要他们几个不在太学里杀人放火,夫子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秀最近两个月来除了读书就是练武,还真没怎么留意过太学里的各方势力。严光和朱祐二人的情况也跟他差不多,两耳基本不闻窗外之事。因此,尽管心里头都不赞同邓奉的处置决定,一时间,却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更拿不出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

邓奉知道三个好朋友在担心自己,故作大气地挥臂:“不遭嫉妒是庸才。我书比他们读得好,也更得周博士欣赏,他们气愤不过,才出此歪招。可越是这样,我越瞧他们不起。毕竟太学是个读书做学问的地方,不是市井帮派。大伙比的是谁学问深,精进快,而不是谁能拉起更多的同伙打群架!现在暂且让他们得意,待四年之后,咱们再看谁笑话谁!”

“善,此言大善!现在暂且让他们得意,他年再看谁笑话谁!”刘秀、严光和朱祐,都用力抚掌,心中虽然依旧觉得今天遇袭之事蹊跷,但郁闷的感觉却一扫而空。

恰恰一阵大风吹来,将树梢上的积雪吹得簌簌而落,与天空正在降下的雪片搅在一处,翻翻滚滚,宛若银色巨龙御气而行。四人的目光迅速被雪龙吸引,居高临下,看向长安城外。

只见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整个世界宛若玉砌。更有两只勤快的雏鹰,冒雪展开双翅,借着风力扶摇直上,欲与头顶的彤云一争高下。

大雪压不断雏鹰的翅膀,彤云也无法将日光遮得太久。

风雪中,四名少年不约而同地将拳头握紧。

【燕雀不知鸿鹄志】

下山后,邓奉因为鼻子出血太多,有些头晕,便早早回了馆舍休息。严光当晚跟同门有约,很快也告辞而去。剩下刘秀和朱祐两个,觉得难得放松一次,便沿着太学又走了一大圈。然后在校门口找了家汤水铺子,一边烤火,一边吃米酒暖腹。

“我原本以为,皇上乃当世大儒,他老人家脚下,官员应该比别处更清明一些。太学里头,也可以安安静静读书,没那么多是是非非!”朱祐抓起陶碗狠狠喝了一大口,大声感慨。

外面的世界,只有在想象中才更美好,正如眼前雪景,干净、宏伟、素雅、高贵。然而等积雪一化,遍地污泥马粪。权贵们日常所居的高门大院和普通百姓所栖身的草庐茅屋,立刻泾渭分明!

朱祐酒劲上头,拍打着桌案,大发宏愿,“将来我如果有机会出仕,一定想办法,让外边的世界干净一些。至少让恶人作恶之时不能再肆无忌惮。否则、否则还真不如采薇深山,终生与书为伴。”

“刘某自当与君同往!”带着几分安慰,几分期待,刘秀笑着举盏。

话音未落,旁边不远处的座位上,忽然响起一声冷笑,“嗤!两个黄口小儿胡吹,真不怕被寒风冻住舌头。想管别人的闲事,还是先给自己谋个能安身的营生再说吧!别以为太学出来就是天子门生了!一母之子,还有人受宠有人不受待见。天子门生那么多,他老人家能记得你是谁?”

“你!”刘秀和朱祐愤怒地转身看去,只见一名身高臂长、满脸愁苦的书生,端着一碗酒,正在鲸吞虹吸。其面前的桌案上,十几个同样大小的陶碗,摞得像根柱子般,摇摇欲坠。

“此人姓吴,名汉,字子颜,当年在太学里头,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材生。眼睛都快长到百会穴上去了。结果呢,呵呵,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一巴掌拍飞,发落到了宛城附近去做亭长。不到一年就因为做事没分寸,又被上司给革了职,只好灰溜溜地返回长安,再四处求人寻门路找事情做。你想,就他那副穷横模样,谁敢冒险帮他?”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