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旧岁辞去
第129章旧岁辞去
碰见赵芙蓉这事儿只是个插曲,叶澜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她依言来到了赵大介绍的铺面,大致考量了一下就交了租金。
李映香在他们找铺子的这段时日又酿了不少酒,大大小小的坛子如今终于有了去处。开业前一天,叶澜用牛车把这些酒水送到镇上去,都是瓷罐子容易碎,得先用厚实的稻草包裹起来,再间隔一定的距离放置到车上。
“这成不成啊?要不我把屋里的棉被拿出来?”
叶澜觉得这妇人实在可爱,赶紧搂着她的胳膊把人带到车上,“墨菲定律,越想什么事就越会发生什么事,不要再想了,有我和你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什么墨黑的,又讲些我听不明白的东西。”李映香上了车,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不会出事才叫秦铮赶车。
他驶得慢,就连行人走的速度都比他们快。叶澜听着牛脖子上的铃铛昏昏欲睡,谁成想她是一个大人了,还有被敲脑袋的时候,“快醒醒,到了铺子了。”
搬酒水的活交给男人们去做,李映香心惊胆战了一路,远比不过此时。男人五大三粗的,干活远没有女人家细致,她念叨得最多的就是“小心”“慢些”,到最后叶老爹都听烦了,拿出两团棉花堵住耳朵。
酒铺离镖局近,薛晋也来帮忙,他按照指示将沉重的酒水放下,好几次想找叶澜说话,但都碍于没有合适的时机作罢。
叶澜看出他的意思,便叫他放下手中的酒坛,免得心不在焉摔碎了,让李映香好一阵心疼。
“说吧,又干了什么遭了她的嫌弃?”
这“她”不是别人,正是叶熹。
薛晋一开始对叶熹不待见,哪成想最后自己左右开工,脸打得噼里啪啦响。他跟着到村子里一趟就对叶熹彻底改观,尤其是她给的那一小罐清凉油,他宁愿身上痒着痛着都舍不得用。半生只用拳头说话的男人,遇到心意的姑娘直接成了愣头青,越想示好反而越添乱,平白遭了姑娘的嫌弃。
“我听说当初是大嫂给了银子才让熹娘脱身,又给她找了绣坊的活干,我同她说替她把欠你的钱还了,她就生气了,已经好几日没搭理过我,甚至连句话都不同我说。”
别看叶熹性子软任人拿捏,其实内里是把倔骨头,替她还债,相当于要拿住她的命门,是她最大的禁忌,连叶澜都不敢轻易拿这件事说事。薛晋大咧咧同她开口言明,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难怪人家不稀得搭理他。
叶澜苦口婆心跟他解释一番,末了吐槽一句“笨得很”,“你若真替她还钱,那就相当于否认她自己的努力和价值。就这几两银子都能将她拿捏住,那她的生活和从前有什么区别。讨姑娘欢心要投其所好,怎么能用你们男人的方式去想。”
这话不止说给薛晋一个人听,其他偷听讨法子的年轻人都频频点头。薛晋若有所思,正认真想着呢,边上一个弟兄开口,“嫂子说的对,晋哥得好好想想才是。”
“边儿去,老子的事你也敢瞎打听。”
这样子还真有点凶。叶澜在心里默默为叶熹捏了把汗。薛晋把人赶走,又愁眉苦脸问她该如何是好。
“以我对她的了解,若是对你没有心思的话,那定是早早拒了你,不会和你有任何来往的。你再仔细想想,她平时挂在嘴边最多的是什么,再顺着她的心意去办就是了——除了给钱这种事!”
薛晋拧眉,认真思考一番后试探着开口道,“绣品?”
“差不多,你自己想吧,我要去忙了。”
怕叶澜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秦铮过了好一会儿才靠近她,谁知还是遭了她的一个暗戳戳的嫌弃。
“我又怎么惹你不快了?我猜猜,是早上的胡子扎到你了,还是选的衣裳颜色不合你心意?”
“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叶澜拿湿帕子把酒坛擦拭一遍,并不多给他一个眼神,“我算是知道你们为何能当兄弟了,不仅嘴笨,眼光还差。你就庆幸自己长了张过得去的脸,不然哪里讨得上媳妇。”
秦铮照单全收:“娘子说的是,为夫还得再练练身上,免得夜里娘子不满意。”
“再加一条,厚脸皮!”
……
有镖局的帮衬,铺子的生意很快就做了起来。每日都有不少客人来她这儿买上一壶酒吃。李映香从早到晚都是笑着的,尤其是面对镖局来的青年,瞧着和她小儿的年岁相仿,因此对他们格外疼爱。
“酒吃多了伤身,尝尝我这新酿的,你们今日训练可累?小醉一下最好睡觉。”
周围人一开始喊她“李大娘”,喊着喊着下了雪,他们也就叫成了“李娘”。李映香酿的酒水醇厚浓香,是左邻右舍吃酒的首选。每日要酿的酒多了,赵大也就常来帮忙。
阿芷现在能走得稳当,话更是能说得清。赵子维帮忙洗缸做事,李映香就抱着阿芷在边上看着。她看他做事总是不周到,连阿芷都学了阿奶的口吻,跟着念叨“不对不对”。
“你这小机灵,就知道学阿奶说话是不是?”李映香给小娃娃用厚厚的棉衣包裹住,唯恐她受凉,“阿奶的心肝儿,阿奶给你酿了一坛子女儿红,就埋在院子里的角落,等到什么时候你长大了,那酒就酿的可香可香嘞!”
沉默的赵子维攥紧了拳头,咬牙对李映香道,“娘,我已经决定好,要同樊娘和离。”
樊娘就是他媳妇儿。
李映香惊得连孩子都险些抱不住,她赶紧把阿芷放到地上,自己勉强扶着桌子才稳住身形,“好端端的为何要和离?是不是娘给你们添麻烦了?你快把阿芷带回去,日后不用来我这里也可以的,只要你们把日子过好就行。”
“娘,不干你的事,是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从前的郎情妾意,终究是被柴米油盐给磋磨了。赵大当初为了情爱入赘到妻子家,不曾想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樊娘家里经营着当铺生意,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样样不差,见不惯赵子维节俭的行为,只觉得他小家子气,更看不起他的这些个亲戚,平日里多有贬低他们穷酸气。赵子维有男子气概,偏偏自己是入赘来的,在这个家里丝毫没有地位。自打阿芷出世,他便一心一意照顾孩子,收拾自己的时间就更少了。樊娘在外头做生意,见多了其他男子,对赵子维的嫌弃溢于言表。
两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终究还是落到了和离这一地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这才同家人说起这事。
“那阿芷如何?她还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
看着孩子可爱的样子,李映香泪流满面。阿芷懂事,见到她哭便往椅子上爬,伸手要给她擦泪,“阿奶不哭,阿芷吹吹。”
赵子维什么都可以不要,唯有女儿是一定要带走的。毕竟从出生起他就亲自照顾,哪里割得断这份父女情。但孩子也是樊娘的骨肉,她也不肯让步。二人便当孩子自己选,夫妻二人各站一遍,孩子就坐在中间哇哇大哭,最后还是赵子维先舍不得,上去把阿芷的眼泪擦干,让她跟着樊娘。
阿芷哭得更厉害,抱着他的脖颈不撒手,哭着喊着要爹爹。
李映香哭得泪流满面,抱着孩子泣不成声,“阿芷不怕,阿奶养你,阿奶一辈子照顾你。”
赵子维也就留了下来。只不过他定不可能让老娘养自己。他到酒楼寻了个账房先生的活计做,也算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酒铺里多了个奶声奶气的孩子,谁见了都要逗一逗她。她乖巧,李映香忙的时候就自己坐在小板凳上乖乖等着,若是有人问她也会乖巧答话。
那几个孩子下了学就跑来找阿芷。论辈分,秦时月该叫阿芷一声“侄女”,不过他们不计较这么细,只把阿芷当妹妹来照顾。秦时月从前是最小的,现在也成了姐姐,对这个妹妹宠爱有加,颇有姐姐的风范。
前一日下了雪,到处都是白雪皑皑一片。天凉冻人,大人都不愿意出门,唯有小孩一个劲往外边跑。
叶澜站在门口冻得跺脚,叫几个皮猴赶紧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