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月夜深沉。浓愁的云自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这一方小峡谷上方，接着，便是淅淅沥沥的雨，并不大，更像是在下雾。

简单的用自热食品解决了晚饭。接下来似乎无所事事，这个地方就连手机都没有信号，完完全全的与世隔绝，难以联系外界。

“文萱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林烨书微微发怅：“这些过去的人，这些事，这些物……都实在是太离奇了。一直到现在，我还有些难以接受。”

五个人都在一个房间内，却谁都没有睡意。四周一时间沉寂如水，林奕忽然笑着拿出一盘磁带，接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播放机出来。

“你还带着这东西啊。”徐紫箐有些诧异：“这么重，不怕累吗？”

林奕轻轻笑着说：“这么寂静的夜晚，我会害怕的，所以就带了一个。”

拿出磁带——是杰伦最新的《范特西》专辑。林奕手忙脚乱的放上磁带，轻轻播放，一首“威廉古堡”骤然响起。清冷诡异的曲风顿时蔓延开来：藤蔓植物，爬满了伯爵的坟墓。古堡里一片荒芜，长满杂草的泥土……

柏向文扶着额头，有些无奈：“还真是应景啊。这首歌曲在这个时候放，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曲风继续下去，林奕有些尴尬，伸出手想要关掉播放器，却被徐紫箐淡淡阻止，她微笑道：“没有关系，就这样挺好的。”

入夜很深，五个人就在这里彼此对视。这里三层楼柏向文等人都看过了，他还壮着胆子把那个布满爬山虎的房门关掉，在那里，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幽灵的出现了。一次是文萱，然而还有几次，却根本无法知晓那是谁。

一曲结束，下一首是“上海一九四三”。慵懒的唱腔响起，林奕明显有些兴奋，轻轻的跟着哼着。许久之后，柏向文起身，走到了门口，忽然间，他心跳加快了，耳畔听到了似乎截然不同的旋律。而目光看向下方，却发现有一道光，透了过来。

“灯光？”

这地方绝对没有电！那么灯光，又是怎么出现的？门外的景象很快被其他人发现，徐紫箐示意林奕关掉播放器，所有人屏住呼吸，柏向文没有把门全部打开，而是只露出一条缝隙，却仍旧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那与众不同的旋律，似乎极为带有历史感，诉说着那个年代特有慢旋律情歌。歌词优雅而缓缓，仿佛眼下就是民国，是张爱玲笔下《半生缘》的世界，故事随时间流传，不失经典。

得意时添欢喜，失意时感愁闷。

相对无言也动人，你是个爱之神，爱之神。

解语花，花解语。

我为你灌溉费尽了心，你能解语，

可曾解得我的一往情深，解语花，花解语。

花的美丽，哪有你雅淡，花的芳香，哪有你幽静。

你是玲珑剔透，更是活泼天真。

相对无言也动人，你是个花之魂，花之魂。

“这声音是……”徐紫箐侧耳倾听着，忽然低低出声：“解语花。”

房门外灯火通明，一会后，忽然传出了微微的脚步声，既而密集起来。男士皮鞋的声音，女士高跟鞋踩在脚下发出的轻轻声响，伴随着优美的音乐，在极为有节奏的律动。眼前是一片舞池，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地上，盛开着这么一场舞会。

没有人发现柏向文他们这些不速之客，从最初的紧闭房门生怕发现，到后来的敞开。柏向文走出去，扶着扶梯，静静的望着下方的世界。

他能看见——

整整有十几对的男男女女出现在一楼大厅里，随着音乐声响起而缓缓起舞。舞姿极为优美，完全符合那个时代上层者的舞蹈。灯光极简却绚烂，照在每个人的身上，华丽而文雅。

一场民国时期的舞会。

“我的天那。”林奕缓缓走了出来，她很快捂住了嘴：“这些，这些人是……”

“1949年以前的仇家，某一场晚宴前的舞会。”柏向文沉声说：“这里没有电，没有光。一切的人或事或者物，这里的音乐，魅影，灯光……全部都是假象，只是被某一种力量铭刻下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沉浸在他们的世界中。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的身影会留存这么久，一直到五十多年后还依旧不灭。

“就留在这里，看看他们跳完舞后，会怎么样。文萱让我们住在这里，看到了异象，很有可能就与秘密有所关联。”

五个人趴在栏杆上，凝神向下看去。在那些跳舞的人群中一个个望过去，出乎意料的是，每个人的脸都是模糊的，看不清面庞与轮廓，就像是糊上了一层马赛克，又像是上世纪胶片因为岁月流逝而沾染了些许的斑驳。总而言之，无法分辨出他们的身份，只能通过服饰看出男女，再也没有其他信息。

柏向文一个个的看过去，皱着眉头，凝声说：“不，有两个人是例外。”

在整个舞会的中央，也是灯光笼罩最为绚烂的地方，那一对男女的面貌却是清晰可见的。而其中一人，柏向文等人却是极为熟悉，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面孔，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正是文萱。

那么她的舞伴，除了天佑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舞会仍旧在继续，如同老式电影一般的徐徐播放。林奕屏住呼吸，忽然转身就顺着楼梯向下，想要进入舞会的人池中。

“你去做什么？”

“我想要近距离接触接触她们，看看那个年代。如果一直保持距离，又怎么能窥得全貌呢？”林奕淡淡回答，头也不回就冲了下去。

根本来不及拦住她了！柏向文目视着林奕冲下去，很快就冲入人流之中。她的身影是真切的，与周围略显黯淡的影子不一样，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也显得格格不入。肢体挥舞在那些光影之中——径直穿过了去，恍若无物。

她穿过了数对正在跳舞的男女伴侣，来到了文萱和天佑的面前，注视着这一对曾被上天眷恋的男女。哪怕只是光影，文萱和天佑的脸也显得极美，在一个淅沥雨夜和心爱的人翩翩起舞，梦幻般的景象，没有女孩子不向往。

“你们……”林奕伸出了手，想要触摸一下二人。手伸入光影中，指尖碰到的是微微的冷，异样的感觉。

突然，文萱停下了舞蹈，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天佑，放开他的手。随后朝林奕的方向走了一步，微微蹲安，说道：“公公晚安。”

半伸在空中的手停下，林奕面露愕然之色。她很快挪开脚步，向左移开身体，一个身材适中，面容坚毅的男子出现在身旁，目光冷漠的望了下来，不管是看着文萱，还是天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在二楼栏杆处望着的柏向文等人，也是长大了嘴巴。虽然他们在日记中看到了无数次关于公公的描述，但时至今日，才真正看见本人。

林奕距离更近，看着鸷般冷漠的脸，一时间怔在原地。虽然时隔了六十年，但那种严肃不苟言笑的气场依旧存在，让人看一眼就心生畏惧，不由得小心翼翼。

“你去书房吧，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公公冷漠的声音，哪怕只是旁听者，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文萱乖巧的点点头，和天佑依依不舍的轻吻了一下，缓缓走开盛会的舞池。

天佑似乎有些不满，他们才是这一场舞会的中心，但也不敢忤逆公公的话。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音乐继续，气氛却陡然变了。

在文萱踏上楼梯的一刹那，绚烂的灯光骤然转暗，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物，都全部消散了。面前的世界依旧变得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而只有一束微弱的光透过窗棂，射在文萱身上，照耀着她。在今夜——她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