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蒙太师的府邸古朴雅致,院内小桥流水,颇有江南温婉娴静的气度,端得是书香世家的底蕴,走得是低调奢华的路子,不似封家,堆金砌玉,俗不可耐。前年为了给封老太爷过寿,封家更是斥巨资、费大力将一整块太湖石运至京中,惹得朝野侧目。如今皇上羽翼逐渐丰满,动了瓦解封家的心思,也有他封家自己不知收敛,树大招风的缘故——蒙太师负手在院内散步消食,心里盘桓着前几日长宁公子托人递来的皇上欲动封家的密信。靖王与长宁曾有过一段孽缘,加之联系皇上近月的种种动作,消息自当不假。
午后的阳光和煦地洒在他身上,鸟雀啁啾,落英纷纷,望着满园生机勃勃的景象,他不由心情舒畅。他与封太师斗了多年,先皇在世未能分出胜负,新皇登基又各自布棋蓄力,两方势均力敌,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倒是小皇帝先坐不住了。这倒不是坏事,他向来瞧不上封家的张扬,偏一些重要事务由封家门生把持,叫他时常放不开手脚,现在既然皇上有了心思,他正好添把柴,加把火,除掉对手。念及此,蒙太师经年累月皱紧的眉头也有了些许舒展的迹象。
他正惬意,管家来报。不待他反应,一个娇柔的身躯撞进怀里。
“爹爹!”蒙煜晴撒了好一会儿娇才松开蒙太师。
蒙太师一手扶着险些被撞断的老腰,一手替蒙煜晴整理好有些散乱的头发。
“都是王妃了,怎得还如此莽撞。”
“做王妃拘束,在家里晴儿只愿做爹爹的幺女。”蒙煜晴亲昵地挽上蒙太师的胳膊,陪着蒙太师在花园漫步。
蒙太师喜笑颜开,觉得脚步也轻快不少。
两人行至水榭,侍从端上好茶,蒙煜晴关上门,心事重重地坐下。
“怎么小脸皱成这样?和忠王闹脾气了?”
“他是个木头,我和他有什么脾气可以闹的。”提到忠王蒙煜晴不耐地噘嘴。
“纵然是木头,地位也尊贵无比。”蒙太师拍了拍女儿的手以示宽慰。
“尊贵什么!上有皇上皇后,中间还有长公主和靖王,他自己又无自知之明,从不走动奉迎,害得我处处巴结讨好。”蒙煜晴脸上挂着不悦。
“忠王虽懦弱木讷但于为父有大用,特别是他爱护你的这颗心,实乃难得。”
蒙煜晴扬起脸,颇为得意,“我未出阁时是名动京城的美人翘楚,多少王公贵族见我一面便误了多年。他自小就爱慕我,要不是爹做主,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一定允呢。”
“那是自然。”蒙太师哄道,“眼下正关键,你得尽量拢着忠王的心才好。”
蒙煜晴眼眸一动,探身问:“爹爹可是有什么消息?”
蒙太师颔首,“皇上,要动封家了。”
“封家?”蒙煜晴略微思索,道:“我看皇上最近的动作是有些针对封家,可终究是小打小闹,不曾触动根基啊。”
“移山先凿角。”蒙太师以茶水为墨在案上写了封家的诸多势力,“前年太湖石运抵京城,皇上立即派靖王外出监察。名为监察百官,实则暗地里拔掉了封家在江南的一脉旁系。去年,靖王剿匪,沿路铲除了封家在水运盐道的势力。今年,尚衣库的封岑被查出贪腐,虽为保家族其已自裁,可吐出多少东西,谁人知道。皇上登基不久便有如此心思,真是令人生畏。”
“爹爹是担心……”
“除掉封家,你以为下一个会是谁?”
蒙煜晴心下一紧。
看女儿面露不安,蒙太师哈哈大笑,“莫怕莫怕,我自有打算!”
蒙煜晴娇嗔一句,捂着心口问:“爹爹是何打算?”
蒙太师饮罢茶水,慢道:“左不过我告老还乡,还他政务。”
蒙煜晴瞪圆了眼睛,“没有爹爹坐镇,朝中岂不乱套!”
“你啊,万事总是冒进。”蒙太师点了点蒙煜晴的额头,“皇上除了封家必定春风得意,要乘胜追击,此刻我以退为进,皇上反而顾及风评议论不好追究。我为官四十载,这朝中处处是我的耳目,人在不在朝堂,并无要紧。”
蒙煜晴听到这儿终于舒了一口气,她的荣华和尊贵除了仰仗忠王,更是倚仗蒙家的实权。
“对了,你最近在后宫走动可有什么消息?”
“今日来,就是有要紧的事和父亲说。”
蒙太师有所感应,“可是皇后?”
“正是了!”蒙煜晴低声道:“皇后似是有喜了。”
“可确定?”
“□□成的把握。太医院没问出什么,但今日我去她殿里,正巧遇见尚衣库替皇后量衣,腹部真真切切是隆起的。”
蒙太师闭目沉吟,他断不能让皇后生出这个孩子。
几日后,朝堂之上,蒙太师上禀大喜。
“臣几日前梦见一条大蛇在城外盘踞,口念有词,不能分辨。臣不解其意,但恐大蛇伤人,遂着家丁在城外山野搜寻。结果在一处深潭外,见一巨蛇蜕皮。家丁们趁其虚弱捕杀之。待到府中剖开一看,蛇腹中竟有一颗硕大无比的隋候珠。”
蒙太师与皇上近旁的内侍目光稍碰,内侍了然,步至堂前,端端捧出一个承有萤绿光泽的珠子。
“臣以为,此乃祥瑞,乃上天褒奖皇上革故鼎新之绩!”
内侍将宝珠托举到皇上面前,嵇暄然连声称奇。
得到皇帝的赞许,堂下群臣跪了大半,大唱颂歌,大赞功绩。封太师嗅出些许异样,可此情此景,他无处辩驳,只得随大流跪下。封太师门生见状也五体伏地,口呼天降祥瑞,庇佑万世永昌。
这奇事百姓无不称道,东莱街上东盛楼前,几位下学的少女吃着糖葫芦议论起来。
“昨个儿说易服是违祖制,今个儿又得大大提倡起来。”
“可不是。老天一降祥瑞,服妖都被驱赶。”
自打隋候珠降世,东莱街上华服女鬼彻底消停了,再没人说易服是大逆不道的事。
“有何不好,我是觉得男人穿得女人也穿得,且便宜许多!”
随行少女纷纷称是。
东盛楼二楼吃点心的元小萌遥望穿着圆领袍的少女们小跑离去,心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