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好坏
“我与他相敬如宾十六年，十六年的岁月慢到可以让一个女子交出心，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爱我，又有没有爱过我一分一毫，可我想我和他有了一儿一女，都儿女双全了，也应该是爱的吧。”洛神说这段往事的时候，不似前面的平静，反而声音微微发颤，在哽咽着，“可他在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娶了别的女子进门，我知道他爱那个女子，所以我主动提出了平妻，我没有让他爱的女子做妾，因为没有哪个男子会舍得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妾，那个女子也是千里迢迢为了我的丈夫嫁过来，千里嫁夫的苦我体会过。他心里很苦我也知道，可他却不愿和我诉说，但他也不能把心里的苦一直都憋在心里，所以我愿意让那个女子进门，愿意让那个女子日日夜夜聆听他的心事，可最后他却要为了这个女子杀我。”洛神眼角流下一滴泪，“他做了皇帝后，也开始流出一些流言来，说我所生的儿子不是他的骨肉，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对他赐的毒酒毫无怨言，但他却还要在我喝下毒酒后，去杀掉我的孩子！”
白念有些心惊的咽了咽口水，她见惯了战场厮杀，也见惯了六界之中的算计杀戮，可这情爱之中的“厮杀”还是会让她心惊，因为情爱之中...握刀要杀自己的人是自己所爱之人才心惊。
洛神笑了，笑出了声，像是胜利者的笑声，可笑声里却有那么多的凄凉：“可我要我孩子坐上皇位，只有坐上皇位才不会有性命的危险，我把孩子托付给了位高权重的朝臣，我的孩子终究熬过了他的性命，在我死后三年，我的孩子成了帝王。”
“您的孩子成了胜者，那您为何要将天讷置于死地？”白念微微皱起眉头。
“我本再无牵无挂，可却在九重天接受洛神之封的时候看见了那个人，看见神界的恒渊仙君，他的十指上是琴弦的伤痕，是听到那些流言愤怒之下徒手拉断琴弦留下的伤痕，我便知是在人间的那个他，后来我还看见了他的儿子天讷，和那个女子长得真是像啊，听说是他求神女用岁月花之法才救下了这个孩子，他和那个女子的孩子。”洛神咬了咬牙，“我也以为我的孩子是胜利者，可在神界看到恒渊和那个女子的孩子后，我才醒悟过来，我的孩子哪里是胜利者，只不过是活着的失败者罢了，我的孩子因为他父亲恒渊，从小心里就在留下了创伤，整夜整夜做噩梦，总是在突然在半夜喊着母亲就惊醒过来，我在十重天上看着却无法去抱抱他，告诉他别怕。”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瞧见阿路也是这样半夜惊醒哭喊的时候，她格外心疼，她把迟到给儿子的安慰和拥抱给了阿路。
“恒渊仙君其实是爱你的，他画了许多您的画像。”白念想起在天讷宫中瞧见的一房间的洛神画像，和那把刻有“恒洛”二字的琴，那把琴的琴弦明显是后面修补上去的，想必那时候恒渊仙君就是愤怒之下用十指拉断的那把琴的琴弦，可是后来却又修补上了，而且历劫完了后，还带回了神界，想必在人间的时候也是有好好珍藏。
她知道仅仅靠这些来推断是好笑的，毕竟那个男子还做了更多伤害洛神的事情。
洛神看了眼白念，微微一笑，而后看向萧舜：“萧舜神君以为呢？”
“可能后来恒渊仙君知道真相所以愧疚了。”萧舜道，“可是洛神却已经一杯毒酒死了，他愧疚难当所以画了许多洛神的画像，可能还把洛神的东西也带在了身边。”
“果真还是男子最了解男子。”洛神对那些东西并不惊讶，因为她早就看见了，她为了复仇这样精心准备，怎么可能会没见过呢，只不过那个男子仅仅是求神女施法回到过去将那个女子胎死腹中的孩子带回，用瑶池水救活，就这一点，那个男子为她做的再多也是心虚的表现。
白念深吸一口气，偏头注视了萧舜许久。
而萧舜也紧握了一下手掌，随之又彻底松开，其实他小时候从自己父母的口中曾听得一些话，说恒渊仙君的心中有一女子，可是却忘记了那个女子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和那个女子有孩子，但是他却他们的孩子给杀死了，所以才会去求神女用岁月花回到过去救那个孩子，后来恒渊仙君为了能记起所爱女子的音容，开始把自己关在一间房里不断的画画，渐渐的也开始画出了那个女子的样貌来，只是那个孩子却与画像上的女子没有半分的相像，他本以为是他记错了人，可是当看到跟随在神女身旁的那个女子后，他就知道是他救错了孩子，这个孩子是他和别人的。
萧舜想，恒渊仙君心中一直所爱的就是眼前的洛神吧。
而他之所以不说出来，是因为洛神心中的怨恨已经太深太久了，若是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虚妄的恨，怕是会立马崩溃而亡。
“说这些，只不过是人一衰老就话多了，想把心里的苦闷吐一吐，你们就当是听一个孤苦老人发发牢骚吧。”洛神叹了口气，摇着手中蒲扇，“既然在一月半之内赶来了，那就说一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吧。”
白念反应过来，随后轻笑一声：“洛神只说是有要事与白念说，要说问题，白念实在愚笨，不知要问何问题，也不知洛神的要事是何事。”
“当年战炎神君失职让沧龙攻上神界，导致战炎神君入天牢，幕后凶手是谁；为何魔尊沧龙毫无阻拦的就攻上了神界；为何神女会义无反顾的嫁给一面之缘的魔尊沧龙；为何天神如此忌讳岁月花之法；为何...天神在神女出嫁之后把我囚禁洛水水底。”洛神看了看萧舜和白念瞬间僵硬的表情，轻声笑道，“这些都是问题。”
“洛神喊白念来，想必是早已把要和白念说的都准备好了。”白念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萧舜，萧舜此时也是紧绷着所有情绪，当年的事情竟然还另有隐情，“白念全都想知道。”
洛神笑了笑，双手撑着躺椅扶手想要起身，却只起了一点，身子骨就开始作响了，她只能看向那两个人：“想知道全部还不赶紧过来扶我起来？”
白念赶紧跑了过去，可是萧舜确实抱胸站在原地笑看着。
“你这小子怎么不过来？”只有一人扶着，她肯定起不来，她如今完全就是人间八十多老妇的身子，若是慢慢衰老的她还能适应，可是她一月之间衰老下来，根本就还无法适应，“难道不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了？”
萧舜勾了勾嘴角：“洛神可是明言不要我与念念在一起，当年的事情真相又无法让我与念念长相厮守，知道了又能如何？”
反正该报的仇他会一点点去报，真相有时候只是累人的徒劳，当下一辈子的事情最要紧。
“想不到司战神君还挺记仇的。”洛神有些气结的点头笑了笑，“我又不是你念念的阿母，也没有从小抚养的情谊，我说的话她未必能听，你要还不来扶我这把老骨头，那就别想知道你为什么失去了和这丫头在这里生活的记忆，又为什么突然间恢复了。”
萧舜磨了磨牙，最后还是上前搭了把手，主要是觉得洛神说得对，如今他和眼前这个女子已是生死患难，没什么是可以再分开他们的了，他相信自己，也更相信这个女子。
“诶呀！”被扶到石桌旁坐下的洛神一坐下，就舒适的喊了声出来，在她看了看两手边后，白念和萧舜也分别在她两手边坐下了，却不想他们两个先问的都是为何萧舜会失去在这里的记忆，又莫名其妙的记起来了，她无奈的失声笑了笑，看来这两个人还是挺适合在一起的。
两个人都忠于爱情，都把爱情奉为至高处，可两个人又都精于算计，该狠的时候就狠，在听到白念死了的消息，她本以为等不到了，但没想到那只九羽凤鸟说今日要去昆仑山接这个女子，昆仑山可是第一神山。
她知道这个女子一定是为了保住魔族对自己做了些什么，都说这个女子像神女，可她觉得像沧龙，像沧龙一样的恨，不过沧龙的恨大多是对别人的，这个女子的恨只对自己。
或者英雄和美人从来都不该在一起，该在一起的是完全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的两个人。
神女和沧龙是前者的比如，萧舜和白念这两个人是后者的例如。
“因为沧龙下的失蛊。”洛神伸手要去倒茶，白念立马眼疾手快的先给她倒了杯，她对白念笑了笑，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才接着说道，“当年你们二人各自隐瞒身份装作凡人在这村子里度过了一世凡人夫妻，沧龙是知道的，他怕自己的女儿再重蹈他与神女的覆辙，怕他的外孙也是没心短命，才不愿见到自己的女儿和神在一起，所以他临死前在萧舜神君的身上下了失蛊，让你一回到神界就会忘了所有东西，至于恢复记忆...”洛神突然深深的看了眼白念，叹了口气，“沧龙也是残忍，这个失蛊破解的法门就是你继任魔尊，只要你一继任魔尊，萧舜神君就立马恢复往昔记忆。”
白念突然身子一垮，她没想到她阿父也还是参与了这场算计中来。
“那沧龙又为何敢断定，我恢复记忆后就不会去魔族抢走念念？”萧舜并没有感到有多惊讶，他在听到这个女子在那天继任了魔尊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得七七八八了。
洛神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得而知，为何沧龙不彻底让你失去记忆。”
“我知道。”都说知女莫若父，而知女也莫若女，白念开口说道，“因为我阿父想要用这件事情让我明白，我所忠的爱情只是泡沫一场，只有魔族才是我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他要我永远记得爱而不得的感受，爱但却未必能得到，要得到就要摧毁之间间隔的东西。”
“看来沧龙的性子也还是没变。”洛神摇了摇头，“当年他为娶到心上人神女，所以答应了和天神合作，只要他攻上神界，让天神有一个由头把战炎神君打入天牢，天神就允诺把神女嫁给他。”
“我阿母不是倾心于我阿父....！”白念突然起身，震惊的说到一半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满脸颓丧的坐了回来。
而萧舜在听到是天神算计了那场把他阿父打入天牢的战役后，相比女子的反应，他可以说是平静如水，还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好像是早已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才如此平静，又或许是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汹涌波涛，所以才要喝茶来宁神。
洛神捂嘴轻咳了两声：“神女当时只见过沧龙一面，最多也只说了一句沧龙是个枭雄，并无任何爱慕之意，可沧龙却是一见钟情神女了，神女会嫁，也是因为八万年前那场把战炎神君送进天牢的战役，明明是那个天神提出和沧龙合作的一场戏，当时却还假惺惺的去求神女嫁给沧龙，以平息这场神族之难，谁知道...哈哈哈哈谁又知道后来沧龙因为天神算计神女，所以一直攻打神界。”
“那为什么天神忌讳岁月花之法？”这话是萧舜问的，他直觉这里面有能让天神万劫不复的原因，而这是他需要的。
“因为...他会岁月花之法。”
......
听完后的白念和萧舜都给楞住了，两人许久都没有回过神，萧舜还好一些，表面并不看不出什么来，白念却已经因为震惊和害怕，出来了无数的细微表情和小动作来表达她内心的震撼和不能相信。
“天神就是因为这个才把您囚禁在洛水水底的？”萧舜深吸一口气，先冷静了下来，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这就是他需要的，名正言顺实行那个计划的理由。
洛神笑着摇头，她最为自己自豪的就是这个，在无数次恨不得要把天神给剥皮活吃的时候，也坚守着这个秘密没有说出来：“他并不知道，他囚禁我只是因为我知道当年沧龙攻上神界的真相。”
萧舜在仔细想了之后，还是存了一丝怀疑：“那洛神如今又为何要全部都说出来？”
“我的身子在一个月内迅速衰老了下来，是那个天神的杰作。”洛神说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见萧舜还是有怀疑，才笑道，“天神早就已经毁了曾经高高在上的神界，而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没有谁可以用这件事情彻底打败那个天神，反倒还会被灭口，所以我忍着不说，如今我忍到该说的时候，不论是魔族的兵力，还是萧舜神君掌握的神族兵力都可以颠覆他，再说了你们两个还两情相悦，用神魔两族的兵力对付一个被架空毫无兵力的天神简直轻而易举。”
萧舜是意料之中的表情，可白念却有些瞠目结舌：“洛神是想要我攻上神界？”
洛神笑了笑：“神女希望神界能够有一个好的天神，也希望神魔两族是真的可以和平相处，神女总是说神魔同为一宗，无对错无好坏，神有坏的，魔也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