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昆仑
昆仑山，一片萧瑟，无茂冠之树木，无散香之花草，无栖息之飞禽，无乱窜之走兽，要说这里就是一片荒凉之地，谁也不愿来的荒凉之地，可就是这样一片荒凉之地成就了上古的传奇，甚至于今也是留在六界中的传奇。
“觉得我这昆仑山如何？”从昆仑殿中走出一老妪，头发苍白，容貌却是中年之貌，要问她年龄，她是上古之人，看遍这个天地的所有变迁，如果一定要知道她有多少岁了的话，去看看昆仑山底下的那条大河就知道了，昆仑山底下本无水无河，是这老妪的每日的日常用水泼下去造就了一条河出来。
“挺好的，就是上来的路太难走了，容易死人。”萧舜站在昆仑殿外这条走道的最末端，往下望去就垂直的石壁，你望不到底，因为连昆仑山究竟有多高都无人知晓。
昆仑老人却对这个得意一笑，将手中金盆的水直接倒了下去：“我这昆仑山十万年才来了两人，两个人都是带着自身的期盼而来，若不险一些，怎么知道他们的决心。”
“还有一人是神女？”萧舜知道其中一人说的是他，那另一个人就定是白念的阿母神女了，听闻神女为女儿徒步上的昆仑山。
昆仑老人本要走回去的，听见男子这么说，又折回到男子身边，叹了口气：“是啊，两次不同的人，却还都是为了同一个人。”昆仑老人低头看了看这悬崖峭壁，笑了笑，“不过那妇人比你可老实了，当年还真是从这悬崖峭壁上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上来的时候，那本来一双芊芊细足都不能瞧了，骨头都露了出来，还磨掉了好些骨头，瞧得我那叫一个心疼，赶紧就连夜为她女儿...也就是如今躺在里面的那个女子造了一盏续命的落地纱灯。”
萧舜若有所思的看着垂直的崖面，随后又望了望耸立的昆仑殿，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就躺在这座昆仑宫中，已经躺了有足足十日，至今还只是清理掉了女子胸腔中的碎烂了的心魔，而女子连微弱的呼吸都还没有，这十个夜里，他总是会守在女子身边，一只手轻轻握着女子的手，期待着能在跳动的脉搏中醒来，可一切都只是痴人做梦。
他却连梦都无法做，十日十夜他没有眠过一刻。
“是不是只要我跳下去，也一步一步的走上来，走到昆仑老人您的面前...”萧舜面色平静的看着昆仑老人，丝毫不像是在说着一个大决定的人，“您就会尽心医治了，救回我的念念了？”
听完昆仑老人前面的一番话，他以为是自己来的不够虔诚，所以昆仑老人没有尽心救他所爱之人。
“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没有尽心....唉！”昆仑老人还没有说完话，眼前疲倦的男子已经纵身往下一跳了，她无奈的摇头又叹气，那里面的女子可是已经死了的人，幸亏女子碎烂的那颗心只是落地纱灯结出来的，真正的心魔还在胸腔里被从神女那里传承到的神力压制着，她还可以想办法突破那层压制。
但让真正的心魔长出来，让女子复活，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落地纱灯不过是动动手罢了。
昆仑老人在看了崖底很久以后，才拿着手中的金盆转身进去，因为她突然记得这是个神族的神君，可不是个凡人，不会摔死。
但她还是摇着头，叹了口气，想不到无心又无情的神族也会出情痴的，不过转瞬一想，这个男子已经十日十夜未眠，再这样下去倒是不知道要救的是女子还是他了，这样一跳也好，受个伤，她再用点麻沸散让他好好睡一觉。
床榻上的女子苍白如纸，原本极好的一头长发也开始有了枯竭之意，虽被萧舜用元神供养着...昆仑老人刚点上纱灯，突然就回过神来，她记得这个女子被送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一颗元神在温养着她了，那个男子没了元神，前面那一跳岂不是凶多吉少，就算是身怀绝技，可没了元神就相当于一个凡人的体质，能施一些小法术，可连续十日十夜不眠不休，那身子定撑不住，但她竟瞧不出半点的不对劲来。
真不知道该说那个男子太痴情，还是太厉害了。
她将火折子吹灭，看了看昏黄的灯光，又瞧了瞧床榻上没了气息的女子，伸手搭脉，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凝重了起来，还是不行，她已经用上古之法清了女子的胸腔十天，那天生压制女子心魔生长的神力是给消了，但是这个女子伤的太重了，被妖族最上乘的法术直伤了心口一次，烈火焚烧，再又是继任魔尊的时候，被那个诅咒给伤了一次，因为女子九万岁会死，所以那个诅咒没有削减女子的寿命，而是直伤了女子的心魔，这便是两重伤害了，还皆都不是泛泛之辈，最后才是最致命的，胸腔里先是一阵烈火焚烧而后又是寒冰地狱的冰冻，最后又被一种拥有上古力量的东西被冲破了心魔和胸腔。
昆仑老人将搭脉的手收回，连着呼吸也沉重了许多，这样的三重伤害已经直伤了女子胸腔里的那颗真正有血有肉的心魔，就算是上离恨天也救不了。
接下来，她要想想怎么跟那个男子说这件事情了，那个痴情种听了怕是会砸了她的昆仑山，司战神君的厉害她曾经是领教过的，为了一个女子就会一言不合动手，曾经有个叫战炎的就是这样的，偏生要她去证明他那个魔族妻子是昆仑山九羽凤鸟一族的。
萧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而司命神君无界是在两天前，萧舜跳下悬崖一天后来的昆仑山，司命神君似乎是很熟悉昆仑山，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昆仑山，而昆仑老人见了无界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脸上始终都淡淡的，一句话都没有跟突然出现的无界说过，最后好还是无界先败下阵来，好生好气的说道：“等我办完这件事情，就把那神祗丢给小童那小子，就住在你这昆仑山不走了。”
昆仑老人也没有给个准确的答复，只是说道：“你有自己的痴迷是好事，哪像我一辈子也没个可以痴迷到不彻不悟的事情，就只知道在这里守着待着，你要不情不愿还是继续做你的司命神君吧。”
“痴迷就成了不悟不彻，我害了她阿父，如今还害了她。”无界说着就看向了躺着的白念，他一生待在神界之中，痴迷命格，从未见过真正死了的人，原来死人是这样的，脸色会惨白，身形会消瘦下去，头发也会枯黄，会没了生前所有的灵动婉约，可想起这个女子的判词，他的救赎又有了一丝的希望，“她怎么样了？”
昆仑老人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原来还是有事情才上我这昆仑山的，你还是走吧，昆仑山放下你这尊神。”
无界看了一会儿昆仑老人，他以前或许不知道，但他现在是知道这个人生气了的，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年轻的时候不生气，老了倒是生起气来了。
他轻咳两声，伸手要去拉老妇的衣袖：“哪里哪里，谁不知道紫叶才是最大的神。”
昆仑老人直接扯回了衣袖，她老了也还是没出息，只要这个老不死的还叫她一声“紫叶”，她就会心软下来，这个世上人人都叫她“昆仑老人”，她好像没了自己的名字，只是一个老去的，还守在昆仑山上的人。
可她的闺名是叫“紫叶”的，自然这个名字也是眼前这个老头在年轻的时候给她取的，说就是凑巧看见路旁长着一颗有紫色树叶的树，就给她取了的这个名字，可他当年的一个随意，却让她小心珍藏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从未跟别人说过自己有名字，只是任由那些来的人叫着她“昆仑女”，老了就听那些人喊“昆仑老人”。
“紫叶”只有他能叫的，他的随意之举，她却用了一辈子来让它变得特别。
“你又做了什么缺德事情？”她对男子有事才来昆仑山已经习惯了，看了看女子后，叹息道，“这个女子没办法复活了。”
无界立马就跳了起来，绕到榻边，盯着女子看了很久：“她的命格还在啊，她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是。”
“后生！后生！那也得有生路才是啊。”紫叶直接就上前揪着无界的耳朵，虽然老了但力气还如年轻的时候一样，“你到底都给这个女娃娃做了些啥，她才九万岁都不到啊，都说了让你别痴迷那些东西到去害了人性命！”
无界赶紧怂了下来，求着紫叶饶了他，他才叹气把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紫叶这次却是待着不动，也不再说话了。
“紫叶？紫叶？”无界心慌了，只要这个女子不说话不理他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你痴迷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这一天。”紫叶继续为女子疗养着，她虽然没法让女子重生，但能让那些伤好一些也是一个盼想，“六界各有各有的命数，干涉了就是变故了，你若一五一十把真正的判词给了他们，你就是无罪的，因为你本职就是这个，你若隐瞒了，那就是存心害了他们。”在看到无界脸上更深的愧疚后，又道，“不过始神也是个糊涂的，司命这事哪能给活生生的人来做，谁会不存私心，但你明知女子不忍害六界生灵，还哄骗她会成为无恶不作的魔女，你更糊涂更该死。”
无界委屈的嘟囔了一句：“老了，当然就糊涂了嘛，而且战炎神君对我有恩，他唯一的儿子，我不得不救，他们两个在一起谁都不会好过。”
“你就等着你们神族的司战神君回来跟你拼命吧。”紫叶觉得萧舜如果知道了真相的话，绝对做的出来，自己所珍视所心心念念并且呵护的人被别人害到了这种地步，而且还间接让他们分开了，她也得弄死那个人。
无界没说话了，因为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生死其实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珍视的问题了。
紫叶虽是如此说，可她也想，如果那个男子真要与这个老不死的拼命，她也要拼命，虽然会拼不过，但她想拼一拼，一生都拼上了，一条命也得为这个人去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