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走远
白念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水，当时在妖族的时候，妖后确实告诉她说君莫就是四大妖兽中最小的一只妖兽，因年幼刚化为人形就被她阿父夺走，而她阿父也并无告知他真实身份，她记得妖后见到君莫的第一眼就说的是“真好，他将你照顾的那么好”，她当初以为妖后是君莫亲生母亲，而当年妖王那个孩子也并没有夭折，而是被妖后交给她阿父抚养了，所以才以至于说出那样欣慰的一番话。
可是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君莫是妖后曾照顾的四大妖兽之一，名字“化莫”之意为把世间一切都化为莫须有，当年她阿父带来魔族以后，便把“化”改为“君”，意为妖兽之事“君莫为”。
而当年也并不是她阿父觊觎那妖兽，而是妖后见自己悉心照顾的四大妖兽被妖王骗去后，让他们的本性更大化，另外三只妖兽已经有了妖识，而最小的一只妖兽尚刚化成人形，妖后为了保住这只妖兽不被彻底妖化，便祈求当时的魔尊沧龙掳走她讨要那只妖兽，再求沧龙好好照顾，让其不要妖化，为害人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有了妖兽的名号，是因为上古时候不曾屈服神界，所以就按了这样的一个坏名声吗？”那个几十万年都死去了的女子像在回忆前世一样说道，“其实他们四个都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从小就承担着照顾他们的职责，我知他们本性纯良，就像一张还未沾磨的白纸...到底是何性情，是妖兽还是瑞兽，都看执笔的人如何画这幅画，我本想让他们成为乐于助人的瑞兽，可...我不曾想到，那个人用情爱诓骗我，夺走了他们,...把他们给夺走了，他将我辛辛苦苦想要培养的瑞兽都一只只的妖化了，成了真正的妖兽，可....”
妖后那时笑了，笑中带泪：“可庆幸的是....他把他自己也诓骗进了这个情爱的局中。”
“若日后妖王要去唤醒君莫的妖识，魔主一定要告诉君莫，几十万年前一个叫唐枫的女孩为了让他们四只妖兽脱去万年骂名努力过。”原来妖后的名字叫唐枫，秋天的枫叶，那时妖后把她拉到一旁，看着君莫的眼中充满了爱怜，“而这努力是成泡影还是千古流芳全看他，可我希望他不要让我弟弟当年白丢性命。”随后，妖后又掏出一陶笛交给她，“我把当年和妖兽相处的记忆都存在这里了，如果他真的被唤醒妖识，你就吹这陶笛，如果一直都相安无事，那希望魔主也永远不要说一个字出去，这陶笛也扔入无魔深渊中。”
白念那时候点了点头，如今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当时是承君之托，如今是恍然大悟：“原来你想要唤醒君莫的妖识，要用四大妖兽的妖力....”
“嘘...”
妖王突然让开身子，让女子能够看到前面广阔的视野，只见一小黑点从远处跑来，越来越近，直到在第一级台阶前跌倒，听见那痛哭的声音，白念的心突然缩紧，伴随着痛疼而来的是窒息感，那是阿路的声音！
“你要对阿路干什么？”白念摘下腰间的玉佩，直接幻化成了匕首，一个转身，手一挽，匕首直接架在了妖王的脖子上，她是背对着台阶下的广场的，所以几乎无人能够看见她在做什么。
妖王微微垂下视线，瞟了瞟脖子上银白的匕首，眼中并无惧意，反而还激起了他消失多年的好战心，这好战是两人过招争个胜负，当年也就只有沧龙能让他费力气，至于那个天神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何曾坦荡过，他和沧龙虽然也不是好人，可至少坦坦荡荡的坏和杀人，倒是眼前这个女子，坏也算不上是坏，完全没有继承她阿父那样的凶残，好也算不上是个好人，不然怎么会算计他的枫儿，他的枫儿什么都没有做，可是眼前这个人却让他的枫儿彻底消失了。
“本王可不对一个小孩子做什么，只是带他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兄长，他一个小孩子怪可怜的，天底下的亲人就只剩下了那两个兄长，还被你关在了那冰狱自生自灭。”妖王看了眼女子后，直接施法弹开了脖子上的匕首，匕首立马应声落地成了玉佩，“再过不久，妖魔两族就会攻上神界，到时候魔尊可要一同督战？”
白念压抑着满腔怒气，却因要顾及不被人听到，她只能气得哑声道：“如今我是魔尊，我魔族绝不会和你妖族一同作乱六界！”她转身看了眼手脚并用爬上台阶的阿路，她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回头道，“还有君莫，你休想让把他妖化！”
“那魔尊敢把事情告诉他们吗？”妖王阴险一笑，“告诉你的族人本王要利用他们统一六界，告诉那个将军他是妖兽化莫。”
白念身子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在转身下台阶之前只说了一句，“妖王还是赶紧离开我魔族，赵元赵俗也别想着带走，若妖王觉得白念年纪轻不足入眼，可随意支配我魔族，那白念到时候自会召唤天地所有阴物和妖王一同去见见我阿父，论一论白念是赢是输，可能入的了眼。”
说完还未等妖王反应过来，她直接往台阶下走去，她越下走，那孩童的哭声就越是清晰，等走到还离孩童差几级台阶的时候，因为孩童一声带哭的“你别过来”而停下了脚步，她往台阶下看去，所有人都想上来阻止这个孩童的举动，可又所有人都停在了台阶前不敢上来，这台阶他们是轻易不能上的，因为这台阶是历届魔尊的肉身化成的。
她下意识的偏头看了眼台阶之上，原来妖王设下了结界，下面的人无法看到他。
她看到妖王冲她笑了一下，而后就突然消失了，她身子往后倒了倒，那笑像是要啃食掉她皮肉，吸干她的骨血一样，还有眼神....比赵元赵俗那时候吃赵柔的眼神更为可怕。
到底是妖王太爱妖后所以报复她，还是野心太大想要六界而想要利用她魔族，她开始分不清了，她也理解唐枫为什么在留下一丝执念后，却还是不愿意见妖王，因为唐枫也分不清那个人是不是真的也入了那场情爱的局。
“你为什么要把我两位兄长杀死——！”
白念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朝服的下裳被用力的扯着，她低头去看，只见到一双有点消瘦的手，皮肤也有些黯淡，一瞧就是没有好好吃饭的，她一语不发，只是弯腰想要去把那双小手握在手掌心好好呵护，可在她刚碰到那双发热的小手的时候，手的主人立马就收了回去，并且用一种恨极了的眼神看着她，小小孩童的眼睛本该是最清澈的时候，却有了滔天的恨意。
“你不要碰我！”因为痛哭而出来的鼻音夹杂在声音里面更让白念觉得心上被刺了一刀。
白念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那种痛感又席卷了全身上下，从心口处开始的痛感传遍全身上下，让她只能单膝跪下来支撑这股痛感。
妖王又对她施了法。
“阿....阿...阿路...”她紧紧咬着牙齿，面部因为痛而皱成了一团，可她这次好像就算是痛死也要说，“你...你手在发热，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阿路哽咽着，踮脚伸手狠狠的推了下女子：“我不要你管！你把我两位兄长关在了那冰块里，你还把他们身上的肉都给割了下来，他们一定很痛！还有我阿母....你把我阿母关在了哪里！？”被推到的白念也直接磕在了台阶上，腰间也传来骨头响的声音，可阿路又说出了更为惊人的话来，“你是不是一直都怨我阿母抢了你阿母的夫君，让你阿母含恨而终，那都是你阿母活该，她自己没有本事留住自己的夫君！凭什么要来怪我阿母！”
白念彻底楞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不过才六岁的孩子，或许萧舜说对，孩子还小，不辨什么是非，眼睛看到的就行了，耳朵听到的也去信了，什么都当真的去听了，若是不为自己盘算说点谎，怕是以后会死在这个六岁孩子的手中。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她咬着牙，因为说话的代价是痛，浑身每一处都剧痛，所以她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却也无形中给这句话添了几丝威严。
阿路也果真有些畏缩了，可小孩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是你阿母自己没本事留住自己的夫君，才抑郁而终，与我阿母无关！”
“你怎么敢这么说先后！”青岩可能是见不到女子和妖王了，所以赶紧来寻，寻到的时候跑下来就听到了刚才的那番话，再加之她平日里本就不喜欢赵柔和赵柔这三个儿子，此时脸上已经是深深的厌恶了，因为她最敬重的就是那位神女，那位先后，“你阿母确实不是先后寂灭的原因，因为先后根本就不屑于和你阿母争夫君，先后只要这个魔族是自己的女儿就够了！”
阿路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了，他上了一级台阶，又开始伸手要去推青岩，幸亏被在后面赶下来的甘泉拦住了，只不过甘泉护的不是青岩，而是阿路，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根本就伤不了身为长老的青岩一分一毫，反而还会被青岩身上自带的护身法术给直接弹开摔下去。
“小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人间有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这样做一是因为这孩子尚小，也是条命，而是他效忠的魔尊不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事。
“人间！人间！”阿路直接改去狠狠推了下甘泉，抬手摸了摸眼泪，“你们就是看不起我阿母是凡人，你们魔有什么高高在上的，都是只会杀人的怪物！”说到最后，开始低声啜泣了起来，“可是我阿母有什么错...我那两位兄长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要杀他们，既然容不下我们，为什么...”阿路到了最后，也开始哭到气结，“为什么还要把...我接来...接来你们魔族...”
青岩被气到直接咬牙叉腰：“没错？你那两个兄长可是和妖族勾结在吃活人，竟然还想和妖族一起来打我们魔族，这叫没错？你那阿母......”
“闭嘴！”在青岩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白念终于开始打断，赵元赵俗的事情说的确实没错，而她也意识到不该再保护这个人，保护太过反而让他太容易相信眼中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了，但是...赵柔确实无错，赵柔也一直都是受害者。
当年的事情，除了她阿父外，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只是赵元赵俗太沉溺于自己受害者的身份，觉得所有人最对不住的就是他们，所以才犯了错，成了现在的样子。
白念闭上眼，呼吸也开始有点缓急，深吸一口气，看着眼中还有坚定不移恨意的阿路，吐了口气，微微抬手让身边的人扶自己起来，她第一次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这个孩子。
稳了稳气息，保住有足够的准备接受接下来连绵不断的痛后，才开口道：“把他禁足在自己的宫殿里，让他自己好好反省，他不是说我阿母是自己活该吗，那他若哭就当作是为我阿母迟到的哭丧，他若闹就当是丧乐，若他砸就当是鞭炮声，若他不吃不喝就当是为我阿母沐斋！”
想必妖王未和阿路说赵柔的事情，她不知道妖王是不是还留有后手，但至少她现在还是感激妖王的，突然又觉得有些可笑，明明就是那个妖王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她现在居然要感激他不说赵柔的事情。
而刚刚那句话里的“我阿母”该是“他阿母”的，就当是他的这场哭闹是在为他阿母赵柔哭丧吧。
青岩看了眼，直接上前抓住阿路的手，可是阿路却不依，拼命的挣扎，时刻都有摔下台阶的危险，白念看了眼直接也让甘泉上去了，却不想让阿路更加抵抗了：“放开我！”阿路目露凶光的看着白念，“你到底把我阿母关在了哪里，你是不是已经把我阿母偷偷杀掉了！”
白念一手握拳放在嘴前，轻轻咳嗽了两声：“若阿姐说没有，你信吗？”
阿路沉默了，因为刚刚在冰狱看到了两位兄长的样子，让他现在认定这个女子就是个残忍的笑面虎，他一个字也不会去信了，而白念在说完那句话后也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不再喊她“阿姐”了。
在阿路被青岩带着飞下台阶之前，阿路还低语说了一句“是不是你没阿母了，所以也要阿路没有阿母，是不是你没有兄长依靠，所以也要阿路没有兄长依靠。”
白念听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阿路被人带着越走越远，就好像她尽心爱护的那个阿弟也已经离她走远了，她粲然一笑，身子前倾轻轻一呕，立马呕出了暗红色的血来，和她今日的朝服很配。
“魔主？”甘泉担忧的看着。
白念轻轻晃了晃脑袋：“去山巅完成大典最后的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