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司诣峥
“真是造孽啊,这么小死了爹又死了娘,以后可咋弄哦。”
“你们说这孩子不会受刺激变傻了吧,双亲死面前哭都不哭一下,不然就是个白眼狼!”
“张瘸子,就你嘴巴贱,一天天骂这个骂那个,人家还是个孩子,给自己积点口德行不行!”
“要你管,臭要饭的!”
“……”
激烈的对骂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看热闹,有人拱火,有人帮劝架,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温云晏突然感觉眼睛酸涩,不受控制地冲周围人怒吼,“我讨厌你们!”
尖锐的小男孩的声音响彻云霄,吵闹声戛然而止。
温云晏也被吓了一跳,忙捂住嘴,刚才说的话并非她主动,而且她的声音怎么变了!
垂眸,她看见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和洗得发白的衣服,一切都昭示了她现在身份变了!
那么她现在是谁?
疑问刚升起,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司诣峥,与此同时天空飘来一句话,“好好活下去。”
她试图得到更多信息,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她知道的只有这个名字。
温云晏眼前发黑,恨不得一头栽死在地上,这该死的天崩开局,一来就死了爹娘,让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如何活!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冲进人群,没看地上盖着白布的两具尸体一眼,而是不讲道理地狠狠揪住温云晏的耳朵,另一只大掌哐哐往她脸上扇。
“早知道你这小王八蛋是个贱骨头,爹娘死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老娘说,是不是想把雇主赔的灵石私吞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爹小时候哪样不是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要不是我男人把他捡回家,他活得了吗,他娶得上媳妇吗,你能出生吗,这么重的恩情你小子别想赖掉……”
温云晏再次不受控制地斥责她,“骗人,你们是人贩子,当年抢走了我爹,看爹少了只胳膊没人买,才把他留下任你们欺负!”
被揭穿真面目,大妈瞬间火冒三丈。
她手掌巨大且肥胖,打起人来威力巨大,没几下就扇得温云晏头昏脑胀。
这具身体瘦小虚弱,纵使有再多功夫也施展不出来,再多挨几下估计就要去见阎王了。
围观人群瑟缩着脖子,没有一个人有要上前阻止这场暴行的意思。
温云晏被打急眼了,不管不顾地抱住大妈的手掌,一口咬中她手腕,顷刻便有铁锈味嘴里弥漫开。
“啊——”大妈发出凄声尖叫,手臂抡圆,打得更凶了。
温云晏死死瞪她,肿成一条缝的眼睛迸发出一股狠厉,口中鲜血如注,顺脖颈打湿了衣襟。
此人不死她不松口!
“救救我!”大股大股的红色触目惊心,大妈似是感受血管断裂,心中终于怕了,拉着旁人求救,“赶紧打死他,我要被他咬死了……松口啊,贱货!”
然而就像她打人没人管一样,此刻谁也不愿多管闲事。
天色灰蒙蒙的,豆大的雨滴砸在温云晏脸上,仍不能抚平那火辣辣的灼烧感,她微微喘着气,吐出一口血液,内心却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中年女人躺在水泊中,气若游丝,所有人都知道,她活不成了。
血水混着雨水四处流散,染红了人们的鞋子。人们即使作鸟兽散,仍不肯放过温云晏,高呼着“杀人了”,仿佛一定要把这可怜的孩子贬进尘埃里。
那天,温云晏顶着一张猪头脸,哪怕浑身不适,也把这具身体的父母拖到山里埋葬了。
山上泥泞不堪的土地她走了四遍,脚印反反复复覆盖,留下深深浅浅的小坑。
至于大妈口中的赔偿,她翻遍了全身都没看见,或者是说雇主觉得小孩子好欺负根本没给。
温云晏埋上最后一捧土,终是脱力倒下,她正好倒在两个坟包的中间,小小的身体比它们短了不少。
地下埋着一对夫妻,地上躺着他们的孩子。
一左一右,像曾经保护他一样。
温云晏难受极了,情绪被勾起,眼泪不曾停歇。
是她在哭吗?
似乎不是,是这具身体在悲鸣,是他最后的道别。
温云晏走到小溪边,首次从倒影中看清了这张脸,她揩去眼角的泪,轻声承诺,“我一定让你活得精彩。”
五岁的孩子,没有灵石、没有亲戚、没有人肯雇佣,如何活下去是个很艰难的问题。
接下的几年,她晚上去山上采草药,第二天就拿到路边去卖,如此也能混个温饱。
这边山上没有名贵稀罕的草药,所以赚不到大钱。不过她懂得医术,采的草药种类多且品质高,而且卖得便宜,相比较那些坑蒙拐骗的奸商,人们愿意买她的货。
但事实上运气不会一直这般好,有时候一连十几天都找不到草药,总是要饿不短时间的肚子的,顺便还要提防时不时来打秋风的恶霸。
之后大点了,她偶然听人说某大户人家要给嫡幼子重新招个教书先生,月钱不少,每月一百五十颗中品灵石,比她卖草药赚钱多了。
温云晏去应聘时满室哄堂大笑,毕竟人家幼子才八岁,正是闹腾的时候,而她也就十岁,两人一见面若是玩耍开了,主人家不得气死。
等到考核环节,众人才发现低估了她,不管出什么考题,她总是回答得滴水不漏,他们这些肚子里装满墨水的老狐狸也只能甘拜下风。
文采斐然,满腹经纶,又写得一手好字,除了年龄,似乎也挑不出她什么毛病。
那时,当家夫人最终选定她后问了她的姓名。
温云晏第一次郑重地念出那个名字,“司诣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