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由他来评判吧
“哈……”
孟博贤又一次在穿云舟上打起了哈欠,脸对着外头翻滚的云潮开始发呆。
熬夜看小说真是太伤神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克制……
他默默地想着,悄悄瞄了一眼长椅另一头的宿刻。那人一如往常,安静地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孟博贤以往总觉得他是不想参与别人的对话才这样的,今天他突然感觉……
搞不好这家伙也很困。
孟博贤偷偷笑了一下,又想到了昨晚宿刻借给他的那本书。那是一本古典仙侠题材的中篇故事集,他熬夜读了三五篇,算是有趣的,叙事娓娓道来,像是有个花白胡子的老真人喝着茶同你讲故事。
宿刻喜欢这样的书吗?那他的品位看起来也不怪异。可是,一个爱好、品位、智力、谈吐方式都很正常的人,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冷淡呢?他明明可以笑,为什么要刻意压抑自己呢?
孟博贤想不明白。
穿云舟在教学区落地,今天是百裔图和卦码两门课。如果说从第一次综合考之后,其他老师的课程都变得“刀光剑影”“寒芒毕露”了,那林清宴的课堂掺和在里头,总有种“画风不对”的感觉。
上一堂课,他终于把“狐族和他们来自八百个族群的情人”做了个收尾,今天,他说起了一个十分著名,却又罕见地没有出现在狐族那错综复杂的情史中的族群。
“切风,是最早跟人族共同行动的族群之一,擅长踏风而行,瞬息千万里。”
林清宴坐在数十位学生面前,一挥手,背后徐徐展示出大画百裔图的一页。
画上,一只头颈纤长的四足生物站在翻滚的云气之间,高昂着头颅,姿态优雅,又十足的傲气。
“切风族爱憎分明,肆意潇洒。他们对于爱和恨都极其执着,不死不休,”林清宴一本正经道:“所以狐族有祖训:‘撩遍万族,勿惹切风’,因为切风的词典里没有分手,只有丧偶。”
人群中传出了隐隐的笑声。孟博贤也忍不住笑了,这一听就像是林清宴的起手式。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熟练地拐回了“八卦”的老路上。学生们也纷纷撂开课本,乐滋滋地听起了一千二百年前某位大宗师如何把艳冠全盟的切风族首领追到手,又如何作死要斩断情根的故事。
孟博贤一边听着逸闻,一边却少见地开始走神。他的心思总忍不住飘向那个装有相机的盒子,还有其中那张三人合照上。
寄给小舅的信已经在登船前连着给父母的信一起交给管员了,却不知小舅会不会给他回信,又要多久他才能收到回信。
比起那位一千多年前的大宗师,他对林老师和小舅之间的过往要感兴趣得多。五纪说过让他慎重,但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想找个机会问上一问。
终于熬到下课,林清宴的故事以“风先生为其作保,大宗师被迫当众削发代首,并发誓永不出现在切风族面前,才捡回一条性命”做结尾,令学生们议论纷纷地离开了。
孟博贤磨磨蹭蹭地留到了最后,林清宴收起切风族的百裔图大画,回头看见他,毫不意外地笑道:“有话问我?”
“我……有个不情之请,”孟博贤从如意匣里取出装有相机的盒子,捧起来道:“林老师,照片我拍好了,这个相机本该还给您的。但是……这个相机可以长借给我吗?”
林清宴不甚在意道:“拿着吧,也不用说借了。”
孟博贤闻言眼睛一亮,小心翼翼道:“您是说,这个就……给我了?”
林清宴笑了笑,说:“这东西本就谈不上谁是主人,遑论‘借’和‘给’?说不定长湖当年将它买下,就是为了今天能辗转落到你手里,这又如何说得明呢?”
孟博贤忽然听见林清宴直白地提到了小舅舅的名字,连忙道:“林老师,您说的那位长湖……”
林清宴安然道:“就是你的小舅舅。”
“……您一早就知道了?”孟博贤问。
林清宴说:“你的资料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想不知道也难啊。”
孟博贤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才试探着道:“您知道……这个相机盒子里,还有一张照片吗?”
林清宴没有正面回答,却问:“你已经写信给长湖了,是吗?”
孟博贤点头。
林清宴沉默片刻,说:“你如果先听了我的话,就会以此去质疑他的话。”
他转过头来,直视孟博贤的双眼,平静道:“你应该全然相信他,就由他来评判我吧。”
说罢,林清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孟博贤有些茫然,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了教学场地。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林清宴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却是越想越迷糊。
林老师似乎跟小舅有什么分歧,才会用上“质疑”这样的词。但……他为什么要放弃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却把评说的权力完全交给与自己有分歧的人呢?
孟博贤沉思着走到食堂,在程五纪身旁落座。五纪知道他去做什么了,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但孟博贤实在没什么收获,便简单地对他摇了摇头。五纪好像已经猜到了,只点了下头,没有追问。
四人简单吃过饭,开始温习下午的卦码课可能会用上的内容。
如今他们已经学到了四种凶卦的示警码所代表的不同含义,还有长文卦码中用于识别错误、作废还有校验起始和结尾完整性的几种方式。
孟博贤觉得这东西越发有意思了。仅仅两个基本单元,八个字符,就能形成一套完整的通信规则。但原本就学得吃力的步决看到这些东西,整张脸都不自觉地缩成了一团。
现在的卦码课教学越发出奇了,这一日下午,他们被打散在充满障碍的迷宫场地里,只能通过卦码远距联络,努力汇合。小孟和五纪、宿刻对此已轻车熟路,只有步决总是弄不清,又一次令三人绕路来救他。
“怎么能这么复杂啊?”步决抱怨道。
下课了,他垂头丧气地往八卦柱外走。孟博贤安慰着他,余光发现五纪落在了后面没有跟上来。
他隐约猜到五纪应该是去问李老师关于未感炁者的分布了。五纪这几天都在研究第二次综合考的事情,但一直没有召集商谈,孟博贤也不知道他考虑得如何了。
不多时,程五纪追上他们,孟博贤按捺不住好奇,小声道:“李老师回答了吗?”
程五纪不答,低声回道:“到寝舍再说。”
他这么一说,孟博贤顿时放下心来。果然,等到晚上众人在寝舍里齐聚,程五纪道:“关于第二次综合考,我想,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