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这太荒谬了

当最后一程“隙界”的面貌终于展现在他们面前时，小乌狸们发出了齐整的“哇”的一声，孟博贤也带着满心的讶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像是来到了传说中山君的府邸。稀薄的雾气在宽广的溪石地上蒸腾，拂过了红的白的花，浸透了青的黑的叶。远处，一棵巨树破雾而出，满冠红霞，掩住了其下一层层飞檐叠瓦的屋顶。

这场旅途的终点，就在那棵树所示的方向。

他们小心地从溪石上走过。青绿的三瓣藻叶在流水边缘蔓延，时不时被他们的脚步扰动，人经过时晃得轻些，小乌狸跳过的时候晃得重些。

筱萸停在了一块藻叶淤积的石头边，俯下身捞起了什么东西。孟博贤注意到她的动作，回头道：“掉了什么吗？”

“没掉什么，”筱萸把指尖上的东西小心捧给他看，笑道：“你看，浮藻里开了花。”

孟博贤因而看见了那些点缀在藻叶之间的米粒大小的小黄花，但最好看的那朵并不在绿叶之间，却盛开在莹白的指尖上。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最后一程轻松得好似观光。其实细想起来，如果没有南区在中途横生插曲，这次考试本就像是一场带有观光性质的大型实景教程。到头来人们总会发现，他们最大的困扰其实来源于走这条路的他们自身。

孟博贤一行终于到达了树下。远远地看不清，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这棵树的宽广。它的树冠底下已经荫蔽了差不多两百人，依然有宽敞的空间可以接纳他们这个姗姗来迟的小团队。

程五纪就站在树荫边缘与赵新辞说话。大概是听见了涉水的声音，他回过头来。

“来啦。”程五纪一如平常的口气道。

孟博贤不知为何有些发懵。他突然没头没脑道：“你相信我会来？”

“你当然会来，”程五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呃……说不定我半路就死回去了。”孟博贤打着哈哈道。

“你哪有那么不小心。”

“……也对。”

谢天谢地，没人知道他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都冒出了什么蠢念头。

“你们现在研究什么？”孟博贤赶紧岔开话题道。

“我们在研究怎么去催化地。”程五纪说。

孟博贤总算想起了他们这一趟的终极目标，左右张望道：“对啊，催化地在哪？”

地图上，他们的终点就标在这棵树的位置，但这附近看起来并没有像是终点的地方。

程五纪带着他离开树阴，又走出十来米，而后举起手，径直指向了天上。

“……你在开玩笑。”孟博贤瞪着半空中那个散发着白光的圆形物体。他刚才还以为那是这里特有的太阳。

“我们要到哪里去？！”孟博贤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不算太高，”程五纪说：“刚才赵新辞计算了一下，如果以我们经过的那些跨界点为标准，也就一里多的距离吧。”

“‘也就’，”孟博贤气乐了，“横的一里多可以说‘也就’，竖的一里多怎么上去？”

程五纪面露沉思道：“赵新辞说，有一种灵械可以把人那么重的东西发射出去……”

孟博贤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认真的？”

程五纪笑了，“当然不是，我们哪有材料做那种东西。你觉得我们该怎么上去？”

孟博贤没好气道：“谁知道，又没人会飞，我们叠罗汉上去得了。”

“咦，”程五纪笑道：“你反应很快嘛。”

孟博贤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我们真的要叠罗汉上去？！”

“差不多。”程五纪说着，撩开了自己的袖子。

他从手心到手腕上的皮肤赫然覆盖着一层水晶，像是穿了一副水晶手套。

“你的手被律化了？！”孟博贤惊诧道：“是守律者……”

“不是，”程五纪摇了摇头，放下袖子，看向了不远处的巨树，“是那棵树，它能令接触它的人缓慢律化。”

孟博贤突然懂了他们的计划，顿时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是叠罗汉，是搭积木。

他们打算主动炼化，用自己的身体搭出一条通往终点的道路。

“这太荒谬了……”孟博贤喃喃道。

“哪里荒谬？”程五纪心平气和道。

每一处都荒谬。孟博贤的脑子很乱，某些直觉的念头纷繁地涌上来，令他不知从何说起，“这么大的牺牲……”

“我们没有被牺牲，”程五纪笑道：“等你带着律种从那里走出去的时候，就会再度看见我们了。”

“但是从这趟旅程来说……等一下，我？”孟博贤抓住了那一丝异样，“我们的律种手镯在宿刻身上。”

“嗯，我们测试过了，未感炁的人律化形成的晶体偏小，需要的人数更多。一会儿我让小刻把手镯交给你，他会跟我们一起搭路。”程五纪说。

“……需要多少人？”

“保守估计二百二十人，我们还差一些。”

孟博贤听到他说的数字，怔怔地站在那里发呆。

程五纪看着他，问：“博贤，你为何困惑？”

“我……”孟博贤拼命抓着脑袋，试图从中理出一些有条理的东西，“你看，这场考试是模拟真实的任务旅途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