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门又合上了，屋内自成一个安静而封闭的世界，地上或坐或躺的两个人浑身淌汗，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我淡淡看了一眼那个被我折了手腕的丫头，“现在去就医，手还不会废。”她几乎痛的浑身痉挛，蜷成一只被油煎过的虾子，听到我说的话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手上没力气而只是与地面摩擦着。她身边的几个丫鬟怯怯的不时偷瞄我几眼，最终还是上去七手八脚的把她抬起来，出门去寻医了。
另一个幕后作乱者还在地上坐着，我向她走去，她面如土色，抖似糠筛，却只是嗫嚅着嘴角不敢说一个字。
我又一次拎起她的头发，在巨大的力道下她整个人仰了起来，脑袋和脖子几乎要分离一样梗着，我甚至感觉到手中已经有不少断发，伴随着她喑哑的尖叫，屋内所有人都转开了目光，害怕我突然发难。
我拖着她在地上摩擦着，听到了些许棉帛断裂的声音，想必是她的衣服有些坏了。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把她拉到我的床边，她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还妄想掰开我的手，双腿不自觉地蹬着，给我造成更大的阻力——当然，对我来说不是多大的力气。
我放开手，她抱着脑袋痛哭起来，有几道血迹从头顶部留下来粘上她的脸，在微弱的烛火下显得分外诡异。“姑娘，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弱弱小小地很是可怜。
我倒不会对这种人有什么同情心的，若不今日不制住她让她再无还手之力，只怕她会扑上来咬我一口。虽然我不在意这些，只是她不但会对我下手，还会对小花下手，而小花手无缚鸡之力，性子又软糯，怕是要被人白白欺负了去。
“哦，你知错了？”
“知错了，知错了，姑娘我知错了。”她赶快换了个姿势，跪趴在地上，额头一下一下的撞到地上去，碰撞间发出沉重的声响，很快就磕红了额角。
“那你看床上这些，让我如何入睡？不如咱们换换？”
“换换换，换，我换！”她自己爬到床上去，沾了一身污秽，见我不做声，又开始磕头，很快污秽又弄得满脸都是，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恶臭，让人恶心。
只觉差不多了，我便叫她停下，她跪伏在床上，久久不曾起身，眼中流下两行清泪。自作孽不可活罢了，只愿她今后能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吧。
对于今日这场闹剧我实在是疲了，说到底都是姜洋不好，可好在因为姜洋，明日我也要搬离这里，她们的小心思与我再无瓜葛了。踱步到门外，今夜我也不想再睡了，关上门又是一个清净的世界，我有时候觉得我实在是不大适合与人相处的，我无心与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却总要找上我。
冬日的夜分外冷清，通常只能听到些许风声吹过，再无别的；灵翠山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即便是冬天，它亦有夏景，除了气温低些、没有蚊虫的鸣叫之外，似乎没有区别，风声吹过树梢的声音分外动听。今夜的月又大又圆，狡黠的月光爬上红墙碧瓦，不吝啬地分享出自己的温暖；星星也是又多又密，铺满了蓝黑色的幕布，不时闪烁着。
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寒冷透过衣衫传来，我的心还是静了些。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向这个方向奔跑，因为隔着墙听不清晰。踏过草丛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门砰的一下被打开，同时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只听那人轻轻拍了两下胸口顺气，又疾步向房门走来，快到我面前的时候，脚步声轻了下去。
是尹宁。
对上我的眼睛，他愣了愣，放缓了脚步，坐到我的身边。
“你怎么在外面？”“你怎么来了？”几乎是同时出声。
几息的静默之后，“没什么。”又同时响起。
忍不住相视一笑。
“你先说。”我说。
“在路上碰到小花，问她去干什么，她说去找林姑娘。我说怎么了，她说你有些麻烦，所以我就过来看看。”尹宁的气还没喘匀，说话的时候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嗯，解决的差不多了。不想在里面待着，就出来了。”
“你没事吧？”他焦急的问道。
“无碍的。”
“无事就好。”
安静了下去，只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呼吸。
“其实……”我偏头看向他，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在这种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嗯。”
“你没事便好。”
“嗯。”
“对了，听说你是被贵客看中去做贴身伺候的。”
“……嗯。”
于是我们两个又默默无言，月亮温柔的照耀着大地，照耀着台阶上的一双人。
“好了，那我先走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心伤风。”尹宁站起身，随意拍了拍下衣，一片阴影笼罩住我，我只淡淡点了点头，他迈着步子走远了，没一会儿，步伐停顿了几下，又响了起来。
我正好奇怎么了，又一个身影出现在月光下，看那一身做工精美的白袍和背在身后通过影子就能看出的折扇，不是姜洋是谁？
他走到我身边，又一次挡住了我看月亮的视线，因为逆光我看不清晰，还是抬起眼来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要不是因为他，哪来这么多事儿？
他也没有错开身子，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无碍吧。”嗓音有些沙哑。
“无碍。”我微微皱眉，觉得他嗓音有些奇怪，更嫌弃他挡了我的光。
“是谁这么大胆，拉出去处死吧。”姜洋略微错开，我看到了光，同时看到了他在月光下发亮的衣角。他的脸别向了另一侧，颠弄折扇，似乎是犹豫着想要坐下，最后还是因为穿了白衣放弃了。
“不必了，不过是不懂事的小丫鬟罢了，没什么的。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林小姐‘派人去通知我的，”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重音压在“林小姐”上，有些古怪。“咳，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恩小怨到会为自己招惹大灾祸，你可知？”
“我知，只是她伤不了我的。”我自信的笑笑，“我可是白鸢。”
“哈，”他发出不明所以的轻笑。“那不如现在收拾行李搬到我那边去吧，也不必在此看人脸色了。”
我微微摇头，“你先回去吧，明日再见。”
姜洋似乎是叹了口气，也没再劝阻我，我也没再理会他，不知他是何时走的，只记得月光炫的我有些双眼模糊了。朦朦胧胧间，我就在门外坐了一宿，也不知何时头埋进臂肘里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