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师傅三步并作两步便上了九重石阶，轻轻用袖子擦拭金黄色铜环上的灰尘，神色里写满了爱惜、怀念。
“师傅，你以前来过这儿？”
“当然，”师傅点点头，便继续向里走。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便到了金碧辉煌的大殿：水曲柳制成的拼接地板，铺着暗红色的花纹地毯，连椅子都是红木造成，扶手处镶金，整齐的排列在大殿中央。正上方的主椅花雕更为繁复，除却简单的金边扶手还嵌有诸多翠玉宝石，价值绝不止千金。只以我来说，我的钱财足够我每日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廿年，可这把椅子的价值便可以让我再如此生活一辈子。
单单只是椅子便如此昂贵，许多小物件也处处透露出高贵，说一句这是用金银铺就的大殿，好不夸张。在如此富丽堂皇的殿堂内，墙上却悬挂了一副装饰极其简单的画：粗糙的木边，纸张也是普普通通的宣纸，甚至因为时间过久已经发黄、墨迹消淡。
我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仔细观察起来。
画上的女子着一简单的红裳，没有过多的首饰修饰，甚至连耳铛都未着，却仍是风华绝代。狭长的丹凤眼尾微微挑起，同细叶柳眉一起叙说着她的俏皮可爱，单手执扇遮住鼻子和嘴唇，柔软的身段微微倾斜着，满是慵懒和可爱。
“师傅？”师傅走到我旁边，与我一起看这幅画。
“时间过得真快啊。”师傅的目光远远地落在不知何处，“一转眼，已是二十年了。”
“这是谁啊？”我好奇。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他一字一顿。
良久他才转回目光，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我也跟着落座。
“鸢儿，有些事我原来不说，是觉得你没必要知道这些。
我纵横江湖十多年，手中自然把有不少人脉和资源。江湖上不再提起我的名字，无非是因为赞歌只能写给胜利者。师傅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带你来此的本意也是如此，你无须心中惴惴为何之前你从未听我提起过这些，你只需要知道，师傅不会害你便是了。”他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满脸严肃，眼神深处却是疼爱，我知道的。
“当年我遭人嫉恨，被废武功，却还是活了下来，甚至如今并无内力却可以自信能打过绝大多数江湖一流高手，正与这名女子有关，她于我，亦师亦友，我希望你能每日过来拜一拜。”
师傅是谦虚了，何止是江湖一流高手，连绝顶高手、隐世家族，想必师傅也有一战之力。
师傅的恩人便是我的恩人，对她尊敬实属应该，不说区区行礼，便是要我以命救她也义不容辞，这我自然能够应允，于是我严肃地点了点头。
师傅欣慰地笑，只一瞬又收敛了神色。“鸢儿，你可知你如今面临的困境不止是内力全失和身中剧毒？”
那我还能有什么危机？
“你想要为不离报仇，我知道，只是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
高不离去京城后，触到不少机密，可以算是大半个杀手联盟之人，而他死后，杀手联盟竟选择沉默，可见背后下手之人不是那么好惹的：要么是查不出痕迹，要么就是势力大到杀手联盟不敢与之抗衡，这是其一；
凌侠大会这等武林盛事，他们竟然要你前去，且依你之言这不过是个小丫头的意思，是为了陷害你、夺你性命，且她回去之后竟然要夺权，这件事看起来蹊跷，却似乎与你脱不了关系，这是其二；
由此可见，这个杀手联盟手中定掌握着一些消息，而这，或许可以成为你的突破口。”
我听师父娓娓道来，觉得十分有道理，就想要拍桌而起。
“稍安勿躁。”师傅的声音像是叹息，“你做事这么急躁，可如何是好？”
我蹑蹑地缩回了手脚。
“杀手联盟之事还只是其一，你身中奇毒之事，可有头绪？以你的描述，那个小女娃的行事方式更偏向于一击毙命，虽然是步步规划，却并不会做出下毒这种事，那么对你下毒的是谁呢？”
……这我并未想过。
师傅轻叹了口气，“鸢儿，你不要拿自己的命不当命，你要活下去，才能为不离报仇，但你若这样活下去，不离也不会开心的。你总要自己走下去的，我一定会比你走得早。说到底，还是我没有教好你，生命中有很多重要的事，你要为自己而活。”
师傅……
是为了揭开我一直以来的伪装，师傅一字一句说得都很郑重诚恳，亦带有痛心疾首的味道。
为自己，而活吗？
“最后，鸢儿，”师傅故意停顿，吊起我的好奇心，我将目光投去，他狡黠一笑，“鸢儿可有心仪之人？”
我下意识的想摇头，可又突然想起师傅并不是外人，没什么好害羞的，于是硬生生地将动作改为点头。
“啊……”师傅眯起了眼，我看不清楚他的情绪，“鸢儿长大了，希望鸢儿能得到幸福。”
“……谢谢师傅。”我总觉得和师傅聊这个话题，有些奇怪。
“小丫头还会害羞了！”师傅爽朗一笑，“这样，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把赵寅溪接进来，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若问起，你便只答不知如何进来的便是。”
“嗯。”
师傅迈着步子走远了，我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思索起来。
师傅所言句句在理，那么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杀手联盟到底能贪图我什么？如此一想，古老当时的态度转变也十分奇怪，从一开始打算杀了我到给我令牌为担保，也不过是几瞬之间的事。令牌……！
当时我接到令牌时翠儿的眼神很是奇怪，而芸姑也确实出声反驳了，难道问题的关键在这个令牌上？可是令牌在哪里呢……我只记得在去凌侠大会时，我还把它揣在身上，那之后呢？
皱着眉仔细回想……
姜洋遇刺，我被押送地牢，当时有检查我身上的东西，自那之后倚萍送给我的短刀也不见了……如此，是在那个时候被白爷收走了？
难道我要再去一趟翠灵山？
我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