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我无法形容那种心情，心底一寸寸开出花来，除了喜悦更多的是感动，从心底流出来的水湿润了我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间，净明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拭去我的泪。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温柔，像是在对待稀世的珍宝。
“我……”我其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涌动的感情让我想把一切都对他全盘托出。
“净明！听我一句吧，跟妖道在一起是没有好处的，她只会断送你的前程啊！”为首那男子气急败坏地痛呼，“你当真要看着明凌寺百年基业断送！”
“师尊不是只有我一个徒弟。”净明扭向他，还紧紧握着我的手，“无论如何，我主意已定。”
“你、你！执迷不悟！”那掌门捂着胸口痛呼，“都是这个妖女！上啊，杀了她！”
空气一滞，包围圈最内几人也不知是被人推出来的还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飞扑过来，却在距离几米的地方就被迫降落，似是鸟儿断翼，没人明白发生了什么，几个人突然重重地吐出血来。
净明神情微敛，单薄的唇吐露出残酷的语句，“你们敌不过我的。”
有个人悄悄溜到仰躺在地面上手上的人身边，只一探脉便整个人向后倒坐，面如土色，抖似糠晒，大呼这不可能。
众人惊骇，他并未出招，单单内力震慑便能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现在还只是震慑，想必真正实力都为发挥出一半。如此年轻，实力却如此强悍，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要被逼死在沙滩上了！
为首那人嘴唇嗫嚅了几下，良久不发一言。
“你会没事的。”净明扭头对我笑，如春花初绽般灿烂，诡异的，我却突然想起当日净明在凉平寺内那双漠然的眼，轻轻点了点头。净明离我进了些，右手力道很轻却坚定地扣住我的头脑勺，将我拉到他面前，微扬下巴在我额头印下唇迹。
明明一触即离，却好像是要将灵魂献祭给女子一样，缠绵坚定。
在旁人眼中这如诗的画卷却给了他们会心一击，无人敢出声反对。
“阿弥陀佛，小僧有罪。”净明双手合十，闭上了眼。“诸位前辈高人今日被奸人蛊惑，一不小心犯下滔天大孽，只愿你们速速退去，小僧乃出家之人，断不敢犯了杀戒，你们仍有改正的机会。”
净明都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只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人敢不从。那掌门眼神中透出死寂的光，终究是长叹一声，拂袖去了。为首之人都不敢多说什么，其余之人面面相觑，对着净明行了一礼，似鸟兽般轰然散去了。
好一出闹剧。
人群中隐匿着的赵寅溪微微对我摇头，随着人流一起扭身离去了。
“记得回来给我修门！”净明扬高声音喊道，人散去的速度好像更快了些？如果我没出现错觉的话。
我尚在怔忪，没缓过神儿，净明已经提步进了那扇几乎不存在的门，扭头看我，“还不跟上？”
“哦哦，”我忘了自己脚踝扭伤，想要小跑着过去，一不小心又扭到了脚踝。
男子回首看那女子，提着裙摆，猫眼里蓄起浅浅的泪水，雾气弥漫，有些委屈的憋着嘴看着自己，不觉有些好笑。
“小凌，你先去收拾东西吧。”净明来到我身边，打横把我抱起来。
那些人倒是只毁坏了大门，内里并无损坏，寺内的景色还是一如既往地颇显清净古意，绿枝轻轻抽芽，地上也是一片盈盈绿意，更显活泼了几分；穿过重重楼阁，到了上次我来的时候住的那间屋子。
这是巧合？还是？
念头在我心间转了一下，很快就溜走了，无论如何，反正我也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净明对我的情谊，让我燃起些许希望之心。
净明将我放在床上坐下，微蹲下身子，手停留在我的脚踝处摸索，“扭伤了，好在没有骨折，应该也无甚大碍，我一会儿给你找药膏来抹一些，明日就能消肿。”
“嗯……我有些事，想与你说。”我摸摸他的头，他的发很软，犹如丝绸般光滑，平复了我有些混乱的思绪，我不知该从哪开始说，组织不好自己的语言。
净明双手握住我放置在腿上的那只手，仰起头来看我，样子很乖巧，犹如某种大型犬类，“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没那么重要了。刚才那一瞬间我最害怕的，是有人从我身边夺走你，幸好。所以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一直在一起？
“当然，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我要先把这些事做完，你知道吗。”
“别去了，”净明手的热度传来，“我们就在这里，你、和我，就我们两个，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不，你……”我摇了摇头，为什么他要如此劝解我？姜洋的话如电光火石般在我心头闪现，他说过，净明是能给我提供线索的人。“你知道什么？”
……净明沉默了一瞬，我感受到了我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知道这件事会牵扯诸多，天下将会大乱，百姓不得安宁……”
“哈？所以，你这是在曲线救国吗？通过把我留在这里，成全你导人向善为民造福的梦想？”我觉得有些可笑，把手抽了回来，千色的灯火、厚重的木牌、他牵起我的手，都在我眼前炸开成绚烂的烟花。
烟花再美，终成空。
假的，都是假的。对我的喜爱是假的，救我也是假的，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将这里打造成一个更大的牢笼，一个我不愿意逃脱的牢笼罢了。
“你听我解释……”
不，假的，都是假的，我不能听，他是蛊惑人心的妖魔，他会蛊惑我！
“鸢儿，为我报仇！”高不离嘴角带血的脸在我面前一闪而过，然后是姜洋躺在地上的样子，师傅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林宇宁对我说“你要好好活下去”。我的碧绿的竹林，被瓢泼的血雨染成一片血红。
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头部剧烈的疼痛起来，我忍不住用双手抱住头，高声呼喊起来，耳边是嘈杂的蝉鸣，一声又一声让我想把自己拍成聋子，我闻到了，栀子花和，什么？
眼前朦胧的最后一幕，是土棕色的天花板，好像染上了……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