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解决掉
晨时的槐树,初展的叶片上还闪耀露珠,湿冷袭人。树下的胡桌虽然简朴,却也被擦拭得非常干净!
守真守拙禀退一应外人,只留了李令月和杜六叶在坡下说话。
“……那来俊臣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诬陷我皇兄谋反呢?武三思兄弟几个也没安什么好心。师姐,听说我皇兄已经被押往大理寺了,你看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救他?毕竟我也只剩下这一位兄长了……”
杜六叶却是捧着茶,神情木木的,眼神复杂的看着李令月,有同情、有无奈、还有几分惋惜……
“师姐?”李令月见她久久不动,像是有些冷一般,脸色僵硬。她不由得摇了摇杜六叶,询问地望着她。
“咳……冀王他……已经死了,听说是畏罪自杀……”短短几个字,杜六叶却吐得非常艰难。她知道李令月,心思纯真善良,宁可人负她,却绝不负人。历数她一路走来,坎坷不断,先后经历丧父丧兄之痛。如今李旦的死,她又该作何感想?再者如何应对?
死寂……
风呜咽着,拂动着树叶,像在诉说着什么离奇的心事。
李令月如同泥塑般,定定的坐了许久。
皇兄怎么可能死了?畏罪自杀?怎么可能?
谋反?皇兄真的会谋反吗?
母亲,是真的要将她们赶尽杀绝啊!
天下早已姓武不姓李……
自己的几位兄长,哪一个有什么好下场?大多死得不明不白,却无一例外……不是为了权利之争。
李令月突然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四面漏风,那种肆虐和料峭刺痛,冻得她直不起腰,她很冷……却无助迷茫,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曾经是个有父亲的人,还有很多的兄长,但如今全部都没了,没了……
她又想起了长姐,仿佛她的啼哭还在耳畔,那些像怪物一样的人彘,那些由来已久,被压抑的恐惧……统统像漆黑的污水,自地底下冐了出来,蔓延……蔓延……仿佛快要将她淹没。
“不——不——”李令月使劲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跌坐在地上。
蓦然过激的尖叫,吓得槐树上早起觅食的鸟雀四散窜飞,候在外围的守拙等人,也是一惊。杜六叶更是愣在当场,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半抱着李令月,抚着她的头,轻声唤道:“月儿……小月……”
她明白,李令月或有一时难以接受;却没有料到她会情绪失控。只得小心翼翼的安慰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令月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半依着杜六叶,咬牙切齿地说道:“师姐,我要去卓障……”
“啊?”杜六叶如坠雾里,一时懵怔。虽然她不明白李令月在说什么,可是她却感觉到了空气里的澄澈,净冽,以及她声音里无人能憾的坚定!
卓障是个什么地方?她怎么不曾听说过?“前世”她也曾番阅过唐朝的地图,但也只记得大致的方位,或许是因为卓障太小,她没有听说过?
见她不解,李令月又沉静地解释了一番。
原来,自夏候瑾之被流放以后,李令月便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动向,更是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他。从最初被赶出洛阳,长途跋涉到岭南……几载过去,如今已经在一个名为卓障的村子里沦为苦力,替人修堤筑坝,日子过得也是苦不堪言……
越听着,杜六叶越觉得震惊!她从来没有想过,李令月会对夏候用情至此!当年由于受程务挺牵连,整个夏候家都获罪;而作为武科状元的夏候瑾之也未能幸免,武则天将其流放外地。那段时日,李令月每每殿前哭泣,最后还触怒凤颜……
杜六叶一直觉得,她不过是小女儿情怀,三分热度罢了!过一些时日,便会将此事抛之脑后,却没有想到,她执着如斯。
现在这个情况下去卓障?开什么玩笑?且不说此去几千里,车马不通;再者,如今洛阳血雨腥风,几个皇子全部已死。只要涉及到李家的人,大多以谋反罪名,或囚或诛。
那来俊臣等人揣摩着上意,一味为了讨好新皇,凡与李家相近的,都能挑丝俘茧,捏造出罪状。更不要说李令月如今是李家唯一现存的嫡系血脉,假如李令月这一走,简直是“自掘坟墓”。
“不行……”也不等她说完,杜六叶赶紧打断她,“你不能这么做!”
杜六叶说完,扳正她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
似乎早有所料一般,李令月猛然地甩开她的手臂,拔高声音大喊道:“怎么不行?我李令月这一生,从出生起,就一直在惴惴不安地讨好别人,迁就别人。父皇也好,母上也上,各位兄长也好,我总是要顾忌他们的想法,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师姐,我告诉你,我受够了!我不想如同一只鸟一般,一生都被关在囚笼里,等待着别人赏衣赏食,也不想一辈子任人宰割!”
说完这些李令月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仿佛为了捅破这层束缚,她耗费了不少的心力与勇气。
见杜六叶愣在当场,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般望着她,李令月又声俱泪下的补充道:“师姐,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以前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父皇母上就够了。可是现在你看看,兄长们一个接一个的,全部都死了。
天下已经姓武了,母亲连儿子都容不下,迟早都会受奸人挑唆,也容不下我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畏手畏脚?像几个哥哥那样,缩在囚笼里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也不过一死?
哼……呵呵呵呵……假如都是个死,那我还不如痛痛快快,大大方方的洒脱而死!”
杜六叶定定地后退了几步,怔忡地坐了下来,举起茶杯,才发现水已凉……
她从来都不知道李令月有如此倔强的一面,这个小女孩子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恐怕她也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吧?
可如此不顾后果,一走了之,岂不是正中那些小人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