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降爵位
天色暗沉，阴重欲雨。但这都比不上李令月的惨白的脸色，僵硬的如同冰雕。湿气混合着血腥，从地上妖伏着升腾起来，直冲人的鼻孔，久久不散。
“公主，不如你先回宫吧？”杜六叶见她走路都摇晃不定，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堪凌欲坠，她有些担心。
人流如同水泄一般，挨挨挤挤，从她们身边掩口而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震惊、后怕，还有惋惜……
李令月觉得那些影子都是虚惶的，不真实，一切都变得缥缈起来。红的、绿的、黑的、灰的……在她眼前混混沌沌的，乱成一团。她忽然很想吐，紧接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姑娘——”
“哎呀，这是怎么了？”
“快……快……扶起来。”
“肯定是吓着了，快点……先扶回去。”
几人手忙脚乱地搀住她，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因为是在外面，依着往日约定的规矩，加上这里人多囗杂，她们也不敢乱喊李令月的名讳。只是“姑娘”前，“姑娘”后的，个个都是急得欲掉眼泪。
杜六叶心下叹息，只是镇定地搭住李令月的脉搏，探了探……脉象羸弱虚无，郁愤烧心，肝火过旺……只怕冀王府是去不成了，先送李令月回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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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慢慢地淌着，时光一颗一颗飞逝。一粒一粒的，就像灰尘一般拾不起来。
可它究竟是向后？还是往前呢？或者如同她一般？再倒回来，反复游走？杜六叶不知道，只是默默的盯着它发呆。李令月已经睡了一两个时辰，偶尔会惊悸，抽搐。杜六叶给她用了些宁神静气的药，真不应该带她去看的，杜六叶有些后悔。
回到宫里，眼见着公主病了，岚烟和岚雾几个也是惴惴不安，生怕皇上怪罪下来，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午门外血迹未干，尸骨未寒。可是很奇怪的，皇上好像因为政务繁忙，似乎并未留意她们。
瑶光台内有些减淡的花香，有许多都是杜六叶叫人从宫外送进来的，闻着到让人心旷神怡。要不要先回府呢？吃了药李令月说不定会睡到明天早上。正犹豫着，有虚弱的声音唤道：“师姐……”
杜六叶一怔，赶紧回头，伏到榻前，焦切到：“醒了？别胡思乱想了，都怪我，不应该带你去的。”
岚烟几个一直候在隔间，听见里面有响动，全都喜极欲泣，围着李令月嘘寒问暖，“公主，你总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公主饿不饿？小厨房里还炖着牛乳粥，要不是奴婢去传膳？”
李令月扶了扶额头，又顺便在大合枕上靠了下来，勉强道：
“行了，你们先下去，只留守拙在外面候着，我有话跟师姐说。”
见她病中初醒，心情似是不太好，岚烟她们虽然担心，到底不敢违拗。只得依言顺次而出，只留了守拙当值。
杜六叶却是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一零星的欣喜浮上心头。她拿了杯温水过来，喂李令月喝了几口，方笑问道：“怎么了？”
“师姐，你也看到了，如今形势，你说我们应该如何打算？”
说不难受，不痛心？那都是假的，李族于她都是血亲；可母亲于她更是骨肉相连，她不明白，一定要这样下去吗？非要自相残杀吗？
“你怪皇上吗？”杜六叶没有回答她，反是贴着她的耳朵问道。
“因为谋反一事，她居然连幼童都不放过，师姐难道就看得下去吗？”李令月依样，并不想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正她觉得心里仿佛被人置了一根刺般，稍微动一下，都会不舒服。
“当然看不下去，但你别忘了，她可是皇上，也是你的母亲。”杜六叶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白水，习惯性的放在眼前，嗅了嗅……温热弥漫。
“是啊！她是我的母亲，一个常常让我活在恐惧当中的母亲。难道我们要永远这样苟且下去吗？”李令月无奈，扶着如同被千金压顶的脑袋，仿佛空气都是凝固的，叫人窒息。
“现在只能如此了……”杜六叶又开始发呆，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末了，若有若无的说道：“不仅如此，从今天起，你就要称病。从此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都不要去。”
“为什么？”李令月气得坐了起来，使劲的捶了捶床沿，揪着头发道：“我为什么要这样？”
她觉得很压抑，好像这深宫之中，无形有许多大手，拖着她、拽着她、勒住她……让她透不上气。
“你冷静一点！”杜六叶赶紧抱住她，抚了抚她的头发，苦苦劝道：“我理解你的感受，明白你的艰难，但现在……我们能够怎么办？
你有什么能力说不？你拿什么去反抗？钱？财？权？利？你有什么？”
几句话说完，如同当头棒喝一般，李令月安静了不少。只是两眼呆滞，空洞无神。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何其复杂的处境？母亲给了她生命，从小不说宠爱有加，却也衣食无忧。如今她变得让自己越来陌生，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她杀人无数，冷酷残暴。
李家……那些人，且不说与自己一脉相连，哪怕是普通百姓，她也不应如此赶尽杀绝啊！稚子何罪？
“师姐是想让我装病自保吗？”李令月淡淡的，撇嘴屑笑。暗嘲，原来我堂堂公主也沦落到如此地步。
“没错……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以来，宫禁森严，瑶光台内外，处处有人看守。你今天为什么能够出去？”杜六叶握着她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审慎地问着。
李令月听了，没有答话，却陷入了沉思。是啊！今天连宫门口都没有人拦住她，也没盘查劝阻的，比前两天明显宽松多了。
“难道……？”李令月蹙眉，不敢相信的反问。
“没错！”杜六叶点头，见她终于清醒过来，心里稍有宽解。
要是她料得没错，必是武则天故意如此为之，为的就是杀鸡骇猴，给李族宗氏一个警告。而李令月，当然也是宗室之一……